红莲见他沉着脸快步朝殿外走去,刚张口想要阻止他,里听见“嘭”的一声闷响。
她双目一闭,咬紧牙关咧了一下嘴,浑身抖了一下,似乎切身感受到了哪吒的痛苦。
心里小声bb:“装比遭报应了吧?”
哪吒猝不及防撞在了殿门口那无形的结界上。
由于他走得又急又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前金星直冒,整个人被撞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伸出手朝着结界抓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真是该死!”
咬牙切齿咒骂。
拳头狠狠地砸在结界上。
一声闷响,结界纹丝未动。
火尖枪出现在他手中的瞬间,红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立马滑跪到他脚边,双手抱住了枪杆。
“大爹,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她仰头看着哪吒,被哪吒冰冷的目光一刺,不争气的浑身一颤,心脏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忙垂下了头。
“起开!”
哪吒饱含怒意的声音沉如重鼓,杀气扑面而来时红莲猛的缩回手,身形一闪就退到了墙角,面朝墙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天君和西王母娘娘说了,如果你再大闹一次,二爹就没命了。”
她紧闭眼睛,语速快的像鞭炮点燃的引线,生怕哪吒一枪直接给她杀了。
半晌后见自己没死,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心仍在胸腔中剧烈跳动,跟做贼一样缓缓偏头,屏住呼吸用余光偷偷瞄向哪吒。
只见哪吒低头垂眼,那原本英气的脸庞此刻绷得紧紧的,仿若覆上了一层寒霜。
嘴唇也抿得死死的,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强行压抑在心底。
握着长枪的手正轻轻颤抖着,手背的青筋高高鼓起,如同盘绕的青蛇。
良久他仰头看着宫殿外的云隐袅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收起了火尖枪。
红莲紧绷的身子猛然松懈,提到嗓子的心瞬间归位,连忙呼吸了几口气。
“大爹,二爹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红莲试图安抚哪吒的情绪,可哪吒却置若罔闻。
他宛如一尊凝固了时光的雕塑,挺拔的身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投向远方,眼神空洞而又茫然。
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裹着一层浓郁的悲伤,双肩微微下垂,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哪吒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内心被无尽的恐慌所填满。
那恐慌如汹涌的暗流,在心底疯狂翻涌,以往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是胆。
可如今,这份恐惧却让他甘愿放下所有的骄傲与倔强,任人随意捏搓揉扁,只要能确保敖丙的平安。
敖丙的出现起初于他而言,是情投意合的朋友,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他后背坚实的盔甲。
可不知何时。
他的盔甲。
成为了他的软肋。
这软肋,要命。
“大爹,你怎么……哭了。”
红莲克制住对哪吒的害怕,一寸寸挪到哪吒的身边,就看见哪吒眼角缓缓蓦然流下一行泪。
泪珠挂在侧颊,欲坠不坠。
“你二爹会没事的,对吗?”
他声音很轻,轻的毫无底气。
“二爹……一定会没事的。”
红莲也底气不足。
“他会没事的。”
他像是在说服红莲,又像是说服自己。
五天转瞬即逝,哪吒逐渐暴躁。
这五天他除了吃饭修炼,其他时间都在想敖丙,就连做梦都能梦见敖丙。
他身着蓝色鲛绡衣,蓝发高束脑后,披着夕阳的霞光从大海深处,缓缓朝他走来。
咸腥的海水绘了一遍他的眉眼,在他蓝色鸦睫末端凝结成珠。
晶莹剔透,唯美至极。
实在等不了了,漫长的等待像是长在他骨血里的刀,日日夜夜刮着他的骨,凌迟着他的心。
使出浑身法力欲冲破结界,谁知畅通无阻直接窜出去十丈,疑惑回头一望,红莲站在殿门口冲她兴高采烈挥手。
“大爹,结界没了。”
未置一词,直接转身飞走。
不知道敖丙在哪里,只能像个无头苍蝇,在瑶池各个地方地毯式搜索。
最终,一无所获。
难道……敖丙伤的太重。
已经死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哪吒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
身子轻飘飘的,双眼一闭,从高空急速坠落,落地前有人接住了他。
怀抱温暖带着好闻的百花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西王母那张姿容绝世的脸。
“敖丙在哪儿?”他声音哑的不像话。
眼里的悲伤和痛苦如百川汇聚,凝成一片朦胧的死潭。
西王母有些于心不忍,温声细语说:“你此前过度使用魔气,元气大损,伤及了根本。”
“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以免影响今后的修行,本宫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想要送哪吒回宫殿歇息,可是他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小心翼翼的语气里满是祈求:“求您,让我见见他。”
西王母微叹了口气:“你现在还不能见他。”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
“他在玄冰灵池。”
玄冰灵池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所化之水,池水冰冷刺骨。
对于元气大伤且体内灵力紊乱的神仙,能起到镇定安神、梳理灵力的作用。
能让紊乱的灵力重新归序,帮助神仙更好地吸收外界灵气,从而恢复元气。
进入的不管是谁,没苏醒之前不能离开玄冰灵池。
哪吒坚持要守在这玄冰灵池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西王母劝说无果,便也随他去了。
他在池边缓缓盘腿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紧紧地锁住平躺在幽蓝色池水中的人。
那鲛绡衣已然凝冻,原本轻盈飘逸的衣衫僵硬的像块砖。
如玉的脸上蒙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
眉毛和睫毛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霜花,看上去凄美又脆弱。
粉嫩的薄唇已然青紫,毫无一丝血色,像极一个沉睡过去永远不会再醒来的美人。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让哪吒心中阵阵揪痛,双手不自觉地攥紧,青筋绷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耳边一遍又一遍萦绕着西王母的话。
“他来天庭前,体内灵力半数溃散,剩余半数紊乱非常。”
“三处经脉断裂,邪气入体,五脏六腑被重创……仙草丹药于他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只有玄冰灵池的池水,才能让他断裂的经脉重连,受损的脏腑愈合,清除体内残留的邪恶之气。
敖丙坚持来天庭,算好了每一步,主要目的是为了来玄冰灵池治伤。
可玄冰灵池只有等级高的神仙才能进入疗伤,他一个妖族是不可能被允许进入的。
而他来瑶池恰好洞悉了天帝的心思,将计就计被风逸仙君打晕。
引得哪吒入魔杀了风逸仙君,为天帝和西王母排忧解难。
天帝想让敖丙和哪吒替他出面,行他不便之事,见他重伤垂危,必会救他。
当他得知又被敖丙摆了一道后,当场就想把敖丙送回龙族塞进他娘肚子里。
让他娘重新孵一个没心眼的龙出来!
西王母笑着好言劝说:“他心思谋略皆出类拔萃,短时间内能算计你两回,说明他很有本事,你既然看中他,该高兴才是。”
“他才多大就这么多心眼。”天帝气的口不择言。
“等他从玄冰灵池出来,吸收灵气增长了百年修为,再修炼个几百年,岂不是天君的位置都得让他来坐!”
西王母已经几千年没见过天帝被气的差点跳脚的模样了,噗嗤笑出了声。
“自己选的自己宠着。你现在若是选择魔丸培养,还来得及。”
天帝青着脸拂袖而去:“一看见那个吊儿郎当又嚣张的不可一世的魔丸,我更来气!”
西王母无奈的摇头,随即吩咐麻姑将敖丙送去了玄冰灵池疗伤。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又是五天悠悠过去。
在这漫长的五个夜里,玄冰灵池边的氛围始终压抑而凝重。
敖丙静静地躺在池中,宛如一尊沉睡的冰雕,依旧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他的面容依旧苍白,那层薄冰仿佛已经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毫无生气。
而守在池边的哪吒,在这段时间里,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恢复力和坚韧的意志,元气已经恢复如初。
因那场风逸仙君那一战而毁及的根本,如今也已然痊愈。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明亮与锐利,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更沉稳强大。
目光一刻也不曾从敖丙身上移开,眉头紧紧皱起。
“敖丙,你是不是在怪我?”
静静凝视着他,眼神中满是焦虑与心疼。
“怪我没有提前察觉到你受伤,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一直不肯醒来?”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烈火烫过,干裂又贫瘠。
“敖丙,你醒来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保证会听你的话。”
他絮絮叨叨,焦心又无奈。
“今后寸步不离跟着你,就算你去找你父王,我也陪着你去。”
他说了很多很多,说起他们初次相遇,说起他们重塑肉身。
说起他们大战南极仙翁,说起他们在城塘关那十多年的日日夜夜。
可敖丙依旧沉睡着,没有任何回应。
哪吒垂眸,酸楚从心脏滋生翻涌到喉咙,直窜鼻腔。
再猝不及防涌进眼眶里,一滴晶莹聚拢。
“滴答”的一声砸进池水里。
“敖丙,你舍得丢下我吗?”
他微微抬眸,双眼像是被开水烫过,眸中血丝遍布,每一根上都锁着心痛和无助。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敖丙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他苦笑一声,长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