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的嘴像是开过光,而且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才说完“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凶险埋伏”,玉家的“临别大礼包”就送上来了。
两边树林里飞投出长枪,正正扎准地上掩藏的机关。
霍帮众人感觉脚下一阵剧烈晃动,地面整个轰然塌陷。
黄土狗汪汪大叫着,撒开四爪,踩着塌陷的土块跳跃逃离。
处在塌陷圈内的护卫和仆从们逃跑不及,惊叫着落入巨大的陷阱坑。
空中全是暴起的尘土,根本看不清,云琛只能听见一声声惊叫落入陷阱坑,接着瞬间变成惨叫。
她凭直觉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向马车,一头撞上已经缓缓前倾下落,尾部高高翘起的后车轮。
玉家已经将陷阱坑挖到极限大,坑与坑之间仅有一道道坑壁隔开,霍乾念的马车正卡在其中一个坑壁上。
前后都是布满尖刃的陷阱坑,不论前倾还是后坠,都是个死。
云琛使力下压后轮,试图减缓马车的倾倒。
润禾用身体堵住轿厢口,硬撑着霍乾念不掉出来,大喊“救命!救命!!”
云琛闻声大急,想跃过去救霍乾念,刚一撒手,后车轮就又翘起来,马车再次前倾欲坠。
这时,小六猛冲过来,“嘿呀”一声大吼,直接两手攀住后车轮,用身子使劲下坠,彻底平衡了马车的倾势。
马车卡在坑壁上晃晃悠悠,竟真没有再下坠。
这时,尘土缓缓消散,云琛清楚地看见小六悬空吊在后车轮上,脚下就是数丈深的巨大陷阱坑,里面密密麻麻地竖满了手腕粗的尖铁签。
“小六撑住!”云琛跃上马车,同时不言也赶来落定在马车另一边,一把捞起身子堵着轿厢门,已经快弯成“弓”形的润禾。
没了支撑,霍乾念随之滑落,云琛扑上去抱住他,在坑壁上险险打滚稳住,这才发现他满身是血,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刀。
再一看,马车小窗上卡着一个断了气的玉家刺客,看样子是趁乱第一时间冲过来杀霍乾念的,却被霍乾念一刀割喉反杀。
“少主!”云琛大惊,她看不出霍乾念身上到底是谁的血。
霍乾念用眼神示意无事,指向一旁的树林,“进林子!列阵突围出去!”
云琛立马背起霍乾念就要跑,却见那卡在坑壁上的马车失去润禾和霍乾念的重量平衡,开始吱吱呀呀朝后倾去。
马儿的四蹄高高扬起,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嘶鸣。
攀在后车轮上的小六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可他悬在空中,根本无法借力逃出,霎时脸色变得惨白。
小六咬着牙,声音带了决然:“别管我!救少主!”
马车隆然后倾,坠入陷阱坑。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荀戓飞扑向车头,硬生生拽住马头,狠狠朝下坠去。
无奈马的重量太大,荀戓使出全部力气也抵不过。情急之下,他一刀扎向马脖子。
马吃痛哀鸣,剧烈挣扎起来,带动马车缓缓前倾。
最后,荀戓吊在马车头,小六吊在马车尾,马车卡在坑壁上,维持着一种极限危险的平衡。
根本顾不得救任何一人,云琛紧咬牙关,背着霍乾念扭头往林子里奔跑,所有幸存的霍帮护卫也都围了过来,开始列阵相护,拥着云琛和霍乾念朝林子深处突围。
越来越多的玉家刺客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不时还有飞射的箭矢暗藏其中。
霍帮护卫一个个倒下,人越来越少。
云琛拼命挥动隐月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她使出全部力气飞奔,玉家护卫们穷追不舍,暗暗变换追击阵型,竟逼得云琛绕了一大圈,退出林子,又跑到了离那几个巨大陷阱坑不远的路上。
云琛默念着师父教的杀招,将隐月剑挥舞得快如闪电,剑锋满杀,招招只杀不打,一剑便挑断一人喉咙。
只可惜她背着霍乾念,霍乾念比她高许多,重许多,很快她便感觉力竭。
她吃力地喘息,挥剑的动作开始变缓,不断地添伤。霍乾念赶忙道:
“将我放在树上!你专心对敌!”
见她不肯,他急声喊:
“你若死了,我才活不了!”
云琛觉得有道理。她若死了,眼下便再无亲卫护着霍乾念。
她飞快爬上路边一棵大树,将霍乾念放在一根粗树杈上,而后跳下树,开始专心杀敌。
她寸步不离地围绕着树下防守击杀,全力抵挡所有围攻,不消片刻,便以一人之力杀敌数十。
霍乾念坐在树上,一边挥动匕首抵挡不时射来的箭矢,一边为云琛守护了望:
“云琛!左边有剑来!”
“反手杀右!”
“剑杀左二!”
“小心身后!”
如此一番配合,云琛顿觉杀敌更快更准,身上几乎没再受伤。
杀个没完没了,玉家似乎知道霍府迁往京都后,天子脚下再难动手,这次是铆足了劲要杀霍乾念。
云琛已杀敌近百,可玉家刺客还是不停围攻上来。
她略一张望,到处都是正在拼杀的霍帮护卫,以及正往这里赶来的更多玉家刺客。
不敢再恋战,云琛赶忙背起霍乾念,跳上一匹马。
她扭头望去,只见不言身上插着两只箭,正砍倒一个刺客;荀戓背着浑身是血的小六,被一个刺客杀得节节败退。
强忍着不去看,不去想,她坚定决心,驾马朝前狂奔。
她决定去找在前方驿馆的叶峮等人,原本两天的路程,她一天一夜定能赶到。
心里想着计划,她便卯足了力气驾马,却突然感觉身子一坠,一个巨大的陷阱坑出现在脚下。
泥土陷落,地面崩塌。
一瞬间,世间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见寒锋闪闪的铁签布满坑底,马头撞在铁签上,立刻脑浆迸裂,鲜血飞溅了她一脸。
她感觉到身子在空中猛地扭转,原本在她背上的霍乾念,突然转到了她面前。
他强行转换位置,拥着她,用他的背朝着陷阱坑落去。
她震惊地望着他,那俊朗的面容上平静极了,还带着一抹令她揪心的温柔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地面上突然飞来两个盾牌,在霍乾念的脊背离铁签只有一寸的时候,插入缝隙,垫在了他的后背。
她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几十个玉家刺客又围上来,大力踹动坑边的机关,坑壁随之坍塌倾倒,竟是要将坑中的二人活埋。
在土块砸下来的瞬间,霍乾念将她放倒在已隔绝铁签的盾牌上,而后两手撑在她头顶,护留住最后一块可以呼吸的空隙。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任由硕大的石块砸在肩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剑眉温柔地舒展着,星眸如洪水奔涌,溢出一腔压抑许久的深情。
“云琛,你二十七日没来看我,我高兴极了。”
连赵刚那样的近卫都能看出云琛的难过,他霍乾念怎可能察觉不出?
原本他只打算隔着那屏风望一辈子,哪怕只是身形相似,也足够他这濒临溺亡之人解愁思;
原本以为,相思之苦只在他心,竟不想她会为丹蔻吃醋难过,竟整整二十七日不愿见他。
二十七日啊,明明不相见,他却第一次感到离她那么近。
他高兴得想发疯,想狂呼,想说老天终于不肯折磨他了,便叫云琛也动了情念。
龙阳之好如何,疑似女儿身又如何?
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云琛就好。
对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吻下去,可云琛却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喊:
“少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谜语?咱们赶紧逃啊!”
饶是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发笑。
看着身下这情窦刚开,还懵懂不知的家伙,他笑道:
“也好,不急。”
话音落下,一阵马蹄声奔腾而来,兵器打斗之声瞬间大作。
叶峮的声音出现在陷阱坑旁,“拿盾牌!快救少主!!”
等众人拿着盾牌跳下陷阱坑的时候,只能看见云琛以背相垫,牢牢撑住了霍乾念。
花绝心痛的惨叫从头顶传来,哭着叫了声:
“云琛!你英勇牺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