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放松,别那么僵硬。\"
钢琴老师——实际上是安全局的女特工——轻轻拍打我的手背。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那段肖邦的夜曲。距离拍卖会只剩十二小时,而我连最基本的曲子都弹不好。
\"别紧张,\"女特工安慰道,\"你只需要弹三首简单的曲子,没人会注意细节。\"
我揉着酸痛的手指。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靠弹钢琴救命。\"如果被发现是冒牌货呢?\"
\"那就跑。\"她干脆地说,\"跑得越快越好。\"
窗外,北京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我看了看表——下午四点,雨晴应该已经和赵检出发去拍卖会现场了。我们约定六点在会场碰头,她以赵检助手身份进入,而我则是\"临时聘请的钢琴师\"。
安全局的张处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领结。\"试试看合不合适。\"
我笨拙地系上。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真正的艺术家——如果忽略我发抖的手指的话。
\"记住,\"张处长递给我一枚袖扣——其实是微型通讯器,\"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离。林检察官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她不会丢下我先走的。\"我苦笑道。
\"正因为如此,你更要保护好自己。\"张处长严肃地说,\"别成为她的负担。\"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是啊,如果不是我坚持跟来,雨晴或许能更专注地完成任务。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五点半,一辆黑色轿车把我送到一栋位于顺义的私人会所。从外面看,这只是个普通的欧式别墅,但保安之严密令人咋舌——三道安检,两次身份核对,连钢琴谱都要检查。
\"你是新来的?\"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领我走向大厅,\"上次的王老师呢?\"
\"生病了。\"我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我是他学生,临时替班。\"
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我,但没再多问。大厅金碧辉煌,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周围是几十张铺着白布的圆桌。我的\"舞台\"在角落,离主展台有段距离,但视野很好。
调试钢琴时,我偷偷观察陆续入场的客人。他们衣着华贵,谈吐优雅,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上流社会人士。但张处长说过,这些人中有跨国罪犯、贪官污吏,甚至可能还有职业杀手。
六点整,我的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这是安全局的信号,表示雨晴已经入场。我假装整理乐谱,眼睛搜寻着她的身影。
她出现了。一袭墨绿色长裙,头发优雅地盘起,挽着赵检察长的手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雨晴——高贵、冷艳,与平日里的干练检察官判若两人。她微笑着与宾客寒暄,眼神却始终警觉。
\"目标已就位。\"耳机里传来张处长的声音,\"欢喜,准备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缓缓流淌——这是我唯一能完整弹下来的曲子。音乐声中,宾客们陆续入座。赵检和雨晴坐在前排,旁边是几个看起来很有权势的中年男人。
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儒雅男子,他介绍第一件拍品——一幅宋代山水画。
\"据考证为徽宗亲笔,\"主持人微笑道,\"起拍价两百万美元。\"
我一边机械地弹琴,一边观察雨晴。她看似专注地听着主持人讲解,但我知道她藏在手包里的微型摄像机正在记录一切。赵检偶尔会凑到她耳边说话,每次雨晴都会礼貌地点头,但我能看到她绷紧的下颌线。
第一件拍品以三百五十万美元成交。第二件是青铜器,我的曲子也换成了《梦中的婚礼》——弹得磕磕绊绊,好在没人注意。
\"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主持人声音压低,\"三星堆最新出土的黄金面具,据考证为古蜀国祭祀用品...\"
展台上,一个金灿灿的面具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注意到宾客中一阵骚动,几个人开始频繁举牌。价格很快飙升至八百万美元。
就在这时,我的耳机突然传来急促的警告:\"欢喜,停止弹奏!钢琴下有异常!\"
我手指一僵。低头看去,钢琴底部似乎有个小红点在闪烁——是炸弹吗?我强作镇定,继续弹奏,同时用脚尖轻轻拨开琴凳,寻找逃生路线。
\"别慌,\"张处长的声音传来,\"可能是监听设备。继续演奏,不要表现出异常。\"
我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机械地移动。突然,一个服务生走到我身边,放下一杯水。
\"先生,您的饮料。\"他低声说,同时迅速塞给我一张纸条。
服务生走后,我悄悄展开纸条:\"钢琴下有窃听器,别说任何话。第三件拍品时撤离。——雨\"
我心头一暖。即使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雨晴还在关注我的安全。我抿了口水,继续弹奏,同时观察着会场动向。
黄金面具最终以九百二十万美元成交。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宾客们三三两两走向休息区。我该趁机检查钢琴下的装置,但张处长的警告言犹在耳。
\"欢喜,\"耳机里突然传来雨晴的声音,她一定找到了机会使用通讯器,\"下一个环节赵检要我陪他去见几个'重要客户',可能涉及核心证据。你自己小心。\"
我想回应,却想起纸条上的警告,只能轻轻敲击通讯器表示明白。
休息结束,拍卖会进入第二阶段。这部分的拍品不再有详细介绍,只是简单编号。第一个是\"13号\",看起来像普通瓷碗,却拍出了天价。
\"欢喜,\"张处长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我们检测到会场有信号干扰,通讯可能中断。按原计划行动,如有异常,立刻撤离。\"
话音刚落,耳机里就传来刺耳的电流声,然后一片寂静。我心头一紧——雨晴现在孤立无援了。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钢琴。下一件拍品被推上来,是个小木盒。主持人神秘地说:\"'雪山'特供,纯度99.9%,起价一百万。\"
宾客们突然安静下来。我恍然大悟——这不是文物拍卖,而是毒品交易!\"雪山\"很可能指的就是\"雪山会\"自产的高纯度毒品。
竞拍异常激烈。最终,木盒被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拍下。就在主持人宣布成交时,会场突然断电,陷入一片漆黑。
\"别动!\"有人大喊,\"保安!\"
黑暗中,我听到桌椅翻倒的声音和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撞到了钢琴,我赶紧蹲下身。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是我。\"雨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走,后门!\"
我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跟着她在黑暗中穿行。远处有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我们赶紧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
\"赵检发现我了,\"她气喘吁吁,\"安全局的接应被拦截了,我们得自己出去。\"
我的心跳如鼓。雨晴拉着我绕到厨房,从后门溜了出去。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院子里停着几辆车,但都不是安全局安排的。
\"那边!\"雨晴指向围墙旁的一棵大树,\"可以爬过去。\"
我们刚跑到树下,身后就传来喊声:\"站住!\"
雨晴反应极快,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小喷雾对准追兵——是防狼喷雾!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快爬!\"她推我上树。
我笨拙地攀上树干,翻过围墙,然后接应跳下来的雨晴。我们落在一条小巷里,拼命奔跑,直到确信甩掉了追兵。
\"现在去哪?\"我气喘吁吁地问。
雨晴检查了一下手包里的微型摄像机。\"去安全屋,这些证据必须尽快分析。\"
我们不敢打车,只能步行加地铁,绕了大半个北京城。凌晨两点,终于到达安全屋——一间不起眼的老旧公寓。
关上门,雨晴终于瘫坐在地上,长裙被划破,高跟鞋早就脱了,脚上全是血泡。
\"你受伤了?\"我心疼地检查她的脚。
\"小伤。\"她勉强笑笑,\"比起这个,看看我们拍到了什么。\"
她把摄像机连接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拍卖会的画面,尤其是那个毒品交易的环节清晰可见。更关键的是,赵检与几个买家的私下交谈也被雨晴偷拍到了。
\"'雪山会的货比金三角纯度高'...\"雨晴指着画面里赵检的嘴型,\"这是直接证据!\"
我们继续查看录像。最后一段是断电前的画面:赵检接了个电话,然后脸色大变,对保镖说了什么,接着整个会场就断电了。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雨晴皱眉,\"但怎么会这么快?安全局的行动应该是绝密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递纸条的服务生。\"雨晴,你认识拍卖会上的服务生吗?\"
\"不认识,怎么了?\"
\"有人给了我这张纸条。\"我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不是你写的?\"
雨晴接过纸条,脸色骤变。\"不,这不是我的字迹!\"她仔细检查纸条,\"而且我根本没机会派人给你传信...\"
我们面面相觑。如果不是雨晴,那是谁在警告我?又是怎么知道钢琴下有窃听器的?
\"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雨晴低声说,\"而且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正想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我们同时僵住——安全屋的位置只有安全局的人知道。
雨晴示意我躲进卧室,自己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我从不知道她随身带枪,慢慢靠近门口。
\"谁?\"她厉声问。
\"张处长派我来的。\"一个男声回答,\"暗号'玉龙雪山'。\"
雨晴没有放松警惕。\"回应呢?\"
\"'金沙水拍'。\"
雨晴这才开门。来人是小王,安全局的那个女特工,但穿着男装伪装。
\"你们没事太好了!\"她快步进屋,\"通讯中断后我们失去了所有联系,张处长急疯了。\"
\"赵检发现我了,\"雨晴直截了当,\"但他不知道证据已经传出来了。\"
小王摇摇头:\"不止如此。我们内部可能有叛徒——断电太精准了,正好在我们准备突袭前。\"
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拍摄于拍卖会停车场。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在上车,虽然只拍到侧脸,但我立刻认出了他——杨明!那个自称音乐制作人的\"金丝眼镜\"!
\"他是'雪山会'的财务总监,\"小王说,\"专门负责洗钱。你们在酒吧的相遇不是巧合。\"
我如坠冰窟。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被盯上了?那阿强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必须立刻联系丽江那边,\"我急切地说,\"我朋友阿强可能...\"
\"已经派人保护了。\"小王安慰道,\"现在重点是你们俩。赵检一定在全城搜捕,这里也不安全了。\"
\"证据呢?\"雨晴问。
\"足够立案了。\"小王收起平板,\"张处长已经上报中央,专案组明天就成立。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消失。\"
\"消失?\"
\"离开北京,至少一周。\"小王递给我们两张火车票,\"去哈尔滨,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雨晴犹豫了:\"我的工作...\"
\"已经安排好了。\"小王坚定地说,\"林检察官,这是命令。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活着。\"
小王离开后,我和雨晴简单收拾了行李。哈尔滨比北京更冷,我们翻出最厚的衣服。
\"害怕吗?\"雨晴突然问。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跟你在一起就不怕。\"
她靠在我肩上,我们就这样静静依偎着,听着窗外渐起的风雪声。明天将是新的逃亡,但至少此刻,我们还能拥有这份安宁。
\"欢喜,\"良久,雨晴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
我愣住了。我从未详细告诉过她我的童年——那个云南边境的小村庄,酗酒的父亲,早逝的母亲...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为什么?\"我声音发紧。
\"因为我想了解全部的你。\"她抬头看我,\"不仅是丽江的歌手欢喜,还有那个长大的男孩。\"
我喉咙发紧,不知如何回应。雨晴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轻轻握住我的手。
\"不急,\"她柔声说,\"等你想说的时候。\"
窗外,第一片雪花落在窗棂上,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