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格兰披治大赛车前夜,我在维修区调试林父的雅马哈tZ750。这辆七十年代的老家伙脾气暴躁得像胡同口王大爷养的藏獒,化油器已经让我折腾了三小时。
\"再试一次。\"我抹了把脸上的机油,对助手比手势。
引擎轰鸣的瞬间,整个维修区突然安静。我抬头看见林父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半杯威士忌,眼神活像见了鬼。
\"怎么了林叔?\"我关掉引擎,\"气门间隙还是大了点?\"
老人机械地摇头,突然大步走来扯开我后衣领。冰凉的酒液顺着脖子流进背脊,我差点跳起来。
\"真是火焰纹...\"他手指发抖地摸着我后颈,\"欢喜,你父母...\"
\"车祸死的。\"我莫名其妙,\"三岁的事,福利院是这么说的。\"
林父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他转身对助手吼了句粤语,五分钟后,我坐在了他的套房沙发上,面前摊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是年轻二十岁的林父,搂着一对戴眼镜的夫妇,男人怀里抱着个玩积木的小男孩。我的视线黏在那块红蓝相间的积木上——和我钥匙链上挂了二十年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父亲陈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林父声音沙哑,\"二十年前实验室火灾,他们夫妇...我们一直以为你也...\"
我盯着照片,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深处闪过一些碎片:浓烟、刺耳的警报、有人把我塞进通风管道...还有手腕上灼热的疼痛。
我不自觉摸向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个模糊的条形码疤痕。林父突然倒吸一口气:\"天啊...这是实验室门禁码!\"
他颤抖着拨通视频电话。屏幕亮起时,我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画面里的林悦身边,坐着那个跟踪我的墨镜女,此刻她摘了眼镜,简直和林悦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爸?\"林悦皱眉,\"出什么事...\"
\"小安,\"林父打断她,\"给爸爸看看你的手腕。\"
墨镜女迟疑地卷起袖子。当那个与我手腕上疤痕完全一致的条形码出现在屏幕上时,林悦的咖啡杯砸在了地板上。
\"这不可能...\"她声音发抖,\"妹妹早就...\"
\"实验室那天我救出了小安,但没找到欢喜。\"林父红着眼睛转向我,\"你们三个从小一起在实验室长大...\"
我脑子嗡嗡作响。记忆突然决堤——穿白大褂的父母、摆满零件的实验室、还有总跟在我身后叫\"欢哥\"的两个小丫头片子。其中一个特别爱哭,每次摔倒都...
\"等会儿!\"我猛地指向林悦,\"你左膝盖有块疤!五岁时在实验室磕的!\"
林悦脸色煞白。视频那头的小安突然站起来:\"我想起来了!欢哥总把积木搭成摩托车...\"她突然瞪大眼睛,\"爸!他是不是总偷喝您的咖啡然后...\"
\"往杯子里兑机油!\"林父接完这句,我们四个同时沉默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干笑两声:\"那什么...现在骨科医院还营业吗?我想打断自己的腿。\"
林悦在屏幕那头捂住了嘴。下一秒,视频突然中断——她切断了连线。
凌晨三点,我在酒店天台找到了对着珠江抽烟的林悦。她裹着件男式皮夹克,指尖火星明灭。
\"查过了,\"她没回头,\"澳门法律允许表亲结婚。\"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谁他妈要跟你结婚!\"
\"那你为什么...\"她终于转身,眼睛红得像兔子,\"要在我爱上你之后,突然变成我青梅竹马?\"
我夺过她手里的烟狠吸一口:\"纠正一下,是'重新'爱上。\"
她踹了我一脚,力道大得能踢断肋骨。我龇牙咧嘴地抱住她:\"听着,我爸妈是你爸学生,咱仨是实验室玩伴——这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了一切!\"她挣扎着,\"我爸把你父母...那场火灾...\"
\"意外。\"我斩钉截铁,\"林叔刚才说了,警方报告确认是电路老化。\"
她突然安静下来,额头抵在我肩上:\"欢喜,我们该怎么办?\"
远处传来赛车引擎的试车声。我灵光一闪,掏出手机给维修区发消息。五分钟后,整个澳门半岛都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我远程启动了林父那辆tZ750,用特定频率控制着油门。
\"摩尔斯电码?\"林悦竖起耳朵。
我笑着看她慢慢破译出那三个音节。当最后一个\"你\"字被引擎吼出来时,她揪住我衣领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机油和尼古丁的味道。分开时,她喘着气说:\"明天比赛,我要当你的领航员。\"
\"不行!\"我和匆匆赶来的林父异口同声。
老人气喘吁吁地插进我们中间:\"小安都告诉我了...欢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咧嘴一笑,\"明天我要用您那辆老古董,破掉澳门东望洋赛道纪录。\"
林父脸色变了:\"那辆车根本...\"
\"能跑到280。\"我打断他,\"我重新调校过缸径行程比,换了钛合金连杆...\"看见老人震惊的表情,我挠挠头,\"呃...这些您应该比我懂?\"
林父突然大笑,拍得我后背生疼:\"陈远的儿子!果然是陈远的儿子!\"他转向林悦,\"丫头,明天给你男朋友当机械师吧。\"
林悦挑眉:\"爸,您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老人狡黠地眨眨眼,\"你们又没血缘关系。\"
第二天正赛,我戴着绣有\"陈\"字的头盔出场时,看台上一片哗然。解说员突然激动起来:\"各位观众!刚刚收到惊人消息,这位神秘车手竟是二十年前逝去的天才工程师陈远之子!\"
摄像机立刻对准了维修区的林父和林悦。我冲镜头比了个中指,翻身跨上tZ750。这辆老家伙今天格外温顺,仿佛认出了旧主之子。
绿灯亮起的瞬间,我把油门拧到了底。
第一个弯道我就甩开了大部队。东望洋赛道狭窄多弯,我却像回到了北京胡同,每个压弯都精准得让后视镜里的对手绝望。第三圈时,我已经开始套圈。
\"注意油温!\"耳机里传来林悦的声音,\"还有五圈!\"
我正要回应,突然看见看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油头男张副总,正鬼鬼祟祟地对着手机说话。与此同时,tZ750的引擎突然发出异响。
\"欢喜!\"林悦声音变调,\"有人远程干扰了EcU!\"
赛车在直道末端突然失控。千钧一发之际,我条件反射地做了个二十年前就该忘记的动作——左手拇指按住车把某个隐蔽按钮,右手猛拉备用线束。
tZ750奇迹般地恢复了控制。这个操作被大屏幕慢放时,全场哗然——因为那是陈远团队的独门应急方案,从未公开过。
冲过终点线时,我创造了赛道新纪录。但没人关注这个了——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摘下头盔的瞬间,以及看台上被保安按住的油头男。
赛后发布会上,林父揽着我的肩膀宣布:\"从今天起,陈欢喜将正式接手'凤凰计划'的改良工作——这个以他父亲原创设计为基础的项目,终于回到了真正的继承人手中。\"
闪光灯下,我看见林悦和小安站在后排。姐姐骄傲地昂着头,妹妹哭得像个孩子。当记者问及我们的关系时,我举起与林悦十指相扣的手:
\"她是我三岁时就预定的新娘。\"在她掐我前赶紧补充,\"当然现在得重新追求。\"
回酒店的车上,林悦突然问我:\"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实验室的事。\"
\"没完全想起来。\"我摇下车窗,\"但记得有次你偷亲我,结果撞到我门牙。\"
她尖叫着扑过来捶我。前排的林父和小安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