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我们刚刚在破庙里准备睡下,一伙贼人便持刀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横刀在前,以武力威逼,要将我们七人带走。
说是张员外看上我们了,要将我们七人带回张府好生教养。
当年的邺城,张员外名声很响,因为他经营着邺城里所有的青楼。
对,你没听错,就是所有的青楼。
我们自然清楚,他们所说的好生教养是什么意思,因此不愿。
但这伙人手持刀兵,又哪里是来讲道理的。
见我们不愿束手就擒,那为首之人只淡淡说了一句:麻烦。
而后他直接朝我们一挥手。
他身后的人便将我们团团围住。
其中两个彪形大汉持刀与老爷对峙。
剩下的人则直奔我们而来!
二妹三妹见状,上前与强人厮打。
可十几岁的女孩,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功夫有余,力道不足,哪里是强人的对手。
她们打在别人身上,别人只是一痛。
别人踢到她们一脚,却是将她们踢飞。
苦苦支撑了几个回合之后,她们姐妹二人便被生擒。
我们剩下的人则四处乱跑。
混乱之中,少主被一名强人一脚踢倒。
而后便哇哇大哭,哭的很响很响。
本来老爷还想尽量周旋,找机会带我们逃跑。
毕竟我们是逃难的,不想再惹是非!
可当听到少主的哭声时,原本一直留手的老爷,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面容骤然变得冷峻且狰狞,双眼之中血丝密布。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气浪自他身上猛然荡开,竟让所有来犯之人都后退了半步。
而后老爷不再藏拙,一掌一个,一息之间便将与他对峙的二人击杀!
死了人,事情就不一样了!
当时我们都明白,此事定然是无法善了。
老爷索性也没了顾忌,不一会儿,便将来犯之人全部打倒在地。
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再无半点威胁!
老爷担心自己的武功被人认出来。
一旦行踪暴露,被仇家知晓,我们将再无活路。
为保万全,他果断将来犯之人统统杀死灭口。
光灭口还不够,尸体也不能留,因为尸体也会说话。
于是,当时也不过十岁上下的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密林中,帮老爷掩埋尸体。
我们一边怕得要死,一边硬撑着帮老爷挖坑、抬尸、埋土。
密林之中安静的可怕。偶尔传出几声动物凄厉的叫声,更让人不寒而栗……
那种恐惧的感觉,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如今想起来仍然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此时天枢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泛白,好像此刻她正在经历着所说的这一切。
“尸首埋完之后,老爷坐在山上,看着又累又怕的我们,还有在一边疯跑的你,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对我说道:
老大,张员外不知道我会武功,心中必然轻敌,才会只派这几个人来擒我们。
当这些人迟迟没能回去的时候,他定然要派更多的人来。
到时候我双拳难敌四手,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万一你们遭了毒手,我就万死难辞了。
我赶忙说道:那我们趁天还没亮,出城往黑水河方向跑吧?
老爷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不是羌羯族人,跑到异域,更难生存。
这邺城山高皇帝远,想来是我们最好的归宿了,轻易不能走。”
“那我们该怎么办?”
“趁天还未亮,我下山往张员外的宅子走一趟。
乖孩子,你带着他们就在这里等我。
如果天亮之前我回来了,咱们或许能在这邺城扎根!”
说罢,老爷转身就往山下走去,脚步十分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走出十几步后,他站定了身子,背对着我们说道:
你们一定要将少主照顾好。
如果天亮之前我没回来,你们姐妹就带着少主一起逃出大梁,去黑水河那边谋得一线生机吧!
就算是死,也比被糟蹋了强。
说罢,老爷便快步离去,身形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当时我害怕极了。
自打从南边逃难开始,我们就从未和老爷分开过。
如今老爷只身下山,我们脚下又是刚刚掩埋的尸体,再加上周围如墨一般的黑夜……”
说到这她突然停了下来,几个深呼吸之后,情绪才逐渐缓和,继续道:
“那夜的时间真的是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直到今日,当时的场景我仍然历历在目,一闭眼就仿佛置身其中。
与我们不同,当时的你倒是欢脱得很,在山林里跑来跑去的。
没一会儿就跑累了,便在一旁睡熟,还微微地打起了鼾。
我们七姐妹将睡熟的你围在中间,忍着害怕,寒冷,还有饥饿!
等啊等,等啊等……
从黑夜一直等到天色变灰,又等到天边泛红。
直到太阳完全露出地平线,还是没有等到老爷的身影。
我们失望至极,以为已经失去老爷了,开始抽咽起来。
但当时并不是哭的时候,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我们打算叫醒你,按照老爷所说,马上带着你一起逃出大梁国。
去塞北寒泽之地谋得一线生机!
在我们的呼唤下,你睁开惺忪的睡眼。
谁知,你刚一醒来,目光便穿过我们,望向我的身后,朦朦胧胧地喊了一声:爹!
听到你的这声爹,我们又惊又喜,立刻顺着你的目光看了过去。
我们看到了老爷被血染红的身子,在朝阳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倒影。
那一刻我们七人喜极而泣,跑到老爷身边。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积攒的恐惧,和见到老爷所带来的欣喜,一个个都哭了出来。
记不得我们当时哭了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
好像一路逃亡的心酸苦楚,在那一刻一下子全都倒出来了一样。
老爷当时只是安慰我们,并没有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们仍旧在破庙里住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老爷每天早上都会下山一趟,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回吃的。
终于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这已经让当时的我们感觉十分满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天。
在第八天的早晨,老爷反常的没有下山。
那天他神抖擞地站在我们面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看到了笑意。
他兴奋且自信的对我们说:
从今往后,咱们便在邺城扎下根来,再也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