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7日夜至28日凌晨 上海郊外·杨泾港前沿)
暴雨冲刷着指挥部的草棚,孙元良将望远镜抵在被雨水糊住的眼眶上。杨泾港方向传来零星枪响,153旅的先头部队正在试探碉堡火力,曳光弹在雨幕里划出暗红的弧线。
“还没朱赤的消息?”
他猛地转身,军大衣下摆扫翻了桌上的搪瓷缸。陈辉的手指在电台旋钮上冻得发紫,耳机里杂音混着雨点击打铁皮的声响:“师长,二六二旅的频道始终无人应答,朱赤所部最后通报是在……”他翻开湿漉漉的记录簿,“昨夜寅时,从庙行向大场移动。”
李翔突然捶了下墙:“庙行到杨泾港直线不过十里!他们若按原计划,早该和153旅接应上了!”他的目光扫过沙盘上用红绳标记的友军位置,朱赤部的箭头停在距离目标三公里处,像根折断的箭。
孙元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朱赤在电话里的声音犹在耳畔:“师长放心,二六二旅就是拼到最后一个人,也给您撕开缺口。”可此刻战场的寂静却令人窒息——日军增兵的情报已证实,若朱赤部未能及时赶到,153旅将陷入重围。
“赵副官,带警卫排沿庙行-大场公路搜索。”孙元良抓起手电筒,光束劈开雨幕,“沿途遇到溃兵,就算绑也要把他们绑来问话。”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注意电台静默,别惊动日军。”
当赵刚带人消失在雨帘中时,王强抱着一摞侦察照片冲进来。湿软的相纸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师长,这是航空侦察拍到的庙行西侧洼地,有大量人员活动痕迹。”照片里模糊的人影挤在芦苇丛中,伪装网下隐约可见迫击炮轮廓。
张平的指挥棒突然重重戳在地图上:“这是日军第九师团的渗透路线!若朱赤部被缠在这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孙元良扑到窗前,只见杨泾港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日军碉堡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将正在泅渡的153旅战士照得纤毫毕现。重机枪的嘶吼声中,浮囊破裂的战士在浑浊河水中挣扎,鲜血染红了整片河面。
“发信号弹!让薛岳的195师立刻佯攻!”孙元良的喊声被雷声吞没。他抓起墙上的步枪,却被张平死死拦住:“师长!您不能……”
“放开!”孙元良甩开参谋长的手,枪栓拉动的金属声清脆如裂帛,“戚维扬在拿命渡河,我他娘的不能干等着!”
就在这时,赵刚浑身湿透地撞开木门,怀里抱着个昏迷的士兵。那人军装胸口绣着“二六二”字样,染血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张撕毁的作战地图。
“在芦苇荡找到的,附近有激烈交火痕迹。”赵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说朱旅长……中了日军埋伏。”
孙元良蹲下身,用刺刀挑开士兵攥紧的拳头。地图残片上,庙行西侧的“李家桥”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潦草地写着:“敌伏兵,速……”字迹戛然而止,被血渍浸成模糊的黑斑。
“调迫击炮连,目标李家桥芦苇荡。”孙元良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管是不是陷阱,都给我把那片洼地犁一遍。”他转向陈辉,“给薛岳发急电,195师必须在五分钟内开火,否则153旅撑不到天亮。”
雨势愈发狂暴,孙元良站在指挥部门口,看着迫击炮的火光在天际炸响。李家桥方向腾起滚滚浓烟,却始终不见朱赤部的信号。杨泾港的枪声渐弱,他知道,那是153旅的弹药即将耗尽。
怀中的家信又被雨水浸透,妻子的字迹变得愈发模糊。孙元良摸出打火机,火苗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点不燃那张带着体温的纸。他突然想起委员长的电令,此刻内袋里的电报早已被汗水泡得发软,“务保江湾”的训诫与耳边的枪炮声混作一团。
“报告!”侦察兵浑身泥浆地滚进棚子,“153旅占领西侧碉堡,但东侧……日军坦克正在集结!”
孙元良将家信塞回口袋,转身时军靴碾碎了一枚弹壳。他望着雨幕深处,那里有他赌上全部的精锐,也有生死未卜的友军。当第一辆日军坦克的引擎声穿透雨幕时,他抓起电话,听筒里滋滋的电流声中,仿佛传来朱赤最后的怒吼。
ps:本章以“寻找友军”为主线,通过暴雨中的搜索、战场情报碎片、渡河战役的危局三线交织,细腻刻画孙元良在时间紧迫下的焦灼与决断。以环境描写强化压迫感——雨水浸透的信件、模糊的地图残片、忽明忽暗的炮火,将战术困境与人物情感深度融合,为后续朱赤部的命运及153旅的生死对决埋下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