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暖黄的烛光在雕花的宫灯内摇曳,将宽敞的饭厅映照得光影斑驳。饭桌上,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杨源坐在首位,眼神却始终未曾从林幻城身上移开分毫。他手中的象牙筷频繁地穿梭于各个精致的碟碗之间,不住地给林幻城夹菜,不多时,便在她的碗中堆起了一座“小山”,鲜嫩的翡翠绿蔬、油亮的酱烧肘子、剔透的水晶虾仁……层层叠叠,将碗中的白米饭都遮了个严实,几乎让人无从下筷。
林幻城看着自己这满满当当的碗,面露无奈之色,终是忍不住轻声说道:“你自己吃吧,不用顾及我。”她心中暗自腹诽,吃个饭而已,何至于此,这般热情,倒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杨源却仿若未闻她话语中的那一丝嗔怪,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暖得化人,只听他语气中满是宠溺地回道:“我只是高兴,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都能与你这般朝夕相伴,心里头就欢喜得厉害,欢喜到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了。”
林幻城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她是真的拿这位太子殿下毫无办法,只能暗自叹气,遇上这么个热情似火的主,往后的日子怕是消停不了了。“吃吧,待会吃完我就去休息了,实在是困得不行。”林幻城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倦意,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端,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不停旋转,搅得她心神不宁,从早到晚,几乎未曾合过眼,眼下这困意如山般压来,她急需一场酣眠。
“嗯嗯,待会我让宫女给你点点安神香。”杨源瞧见她眼底那浓重的乌青,仿若一块暗沉的淤青,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疼惜。他抬手轻轻一挥,示意身旁的侍从照办,那眼神中的关切,仿若林幻城便是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需得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待林幻城用完膳,便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向寝宫走去,她脚步虚浮,身形略显疲惫,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见林幻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原本静谧温馨的饭厅气氛陡然一转,仿若从春日暖阳瞬间跌入寒冬腊月。这时,一直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的侍卫才敢抬步上前,他脚步轻缓,每一步都透着谨慎,直至走到离杨源三步之遥的地方,才“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太子,丞相求见。”
“让他进来吧。”杨源仿若换了一张面皮,刚才还满是柔情蜜意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那温和的眸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星般冷峻的眼神,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威严之气,又变回了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东宫太子。
“老臣参见太子。”丞相一路疾行而来,刚踏入饭厅,便赶忙撩起衣摆,双膝跪地,以头叩地,行起了大礼,那动作不敢有丝毫拖沓,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
“交给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杨源并未让丞相起身,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冷峻刺骨,不容置疑,“是谁在边疆胆敢设计害本太子脱离朝廷的队伍?本太子命悬一线,险些就回不来了,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言语间,怒意翻涌,仿若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丞相淹没。
“还……还没查出来……”丞相的声音仿若蚊蝇嗡嗡,带着几分心虚与惶恐,头低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地砖的缝隙里。
“啪”的一声巨响,杨源猛地一拍桌子,手边的一只白玉杯裹挟着他的怒火,径直朝着丞相身旁砸去,瞬间在地上砸得粉碎,碎屑四溅。“废物!”杨源怒目圆睁,仿若一只被激怒的雄狮,咆哮道,“这么多日了,竟然还毫无头绪?这般祸国殃民的间谍潜藏在京中,还险些要了本太子的性命,你如今就轻飘飘地跟我说查不出来?”
丞相吓得浑身一抖,冷汗如雨而下,浸湿了后背的官服,他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物,双手高高举起,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太子息怒,老臣找到了一丝证据,太子您当初在道观遭遇行刺的时候,那贼人慌乱间落下了这个。”
杨源目光如炬,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碎箭,箭头已然断裂,箭身斑驳,上面刻着一些繁复奇异的花纹。“这个有什么用?”他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质疑。
“太子有所不知,这上面的花纹乃是特殊的帮派才有的标记,只要给微臣一点时间,顺藤摸瓜,微臣定有办法揪出幕后黑手。”丞相赶忙解释,言辞恳切,眼神中透着几分笃定,似是在向杨源表忠心。
“哼,那便交给你去办,若再办不好,你这丞相的位子,也趁早腾出来吧。”杨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若驱赶一只苍蝇,那语气中的决绝,让丞相心头一寒。
“是……”丞相声音微弱,带着几分绝望。
“还有,”杨源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当初在边疆,为了护我周全而死的黑熊,定要好好安葬,不可有半分马虎,另外,多赏赐些财物给他的家人,莫要让忠勇之士寒了心。”
“微臣遵旨。”丞相连忙应道。
“那些遇到危难,贪生怕死,只顾自己逃命,将本太子一人丢下的那个侍卫队,”杨源说到此处,眼中寒光一闪,仿若刀刃出鞘,“全给我斩了,朝廷豢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当缩头乌龟的,这般不忠不义之人,留着何用!”
“好……好的。”丞相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都变了调,本想提一下自己女儿参选太子妃选秀的事,现在是一句都不敢说。
“那你退下吧。”杨源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似是要将这满腔的怒火压下,待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疲惫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模样。
丞相颤颤巍巍地起身,脚步踉跄,仿若喝醉了酒一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饭厅。
太子殿外,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下水来。丞相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平日里保养得宜的面皮此刻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小云子,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厉声质问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太子心情不错吗?怎么我这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他那如霜似雪的冷脸给冻了回来,还是原来那个冷面阎王!你可知今儿个这事有多重要,若是误了时机,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言语间,唾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
小云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疼得他小脸一白,却也不敢呼痛。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委屈与惶恐,嗫嚅着解释道:“丞相大人息怒,小的绝不敢欺瞒您呐!太子刚才在林姑娘面前,那可真真切切不是这样的……小的亲眼瞧见,太子殿下对着林姑娘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和煦,眼睛里都透着蜜意,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的,整个人温柔得就像……就像春日里最暖的那缕微风,和平时判若两人呐!所以小的才瞅准了时机,赶忙喊您来,想着趁着太子心情好,您这事儿也能顺遂些……小的真的是好心,绝没有半分戏弄大人的意思。”说着,小云子的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哼!”丞相怒极反笑,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又是那个女子!自从她出现之后,太子整个人都好似被施了蛊一般,行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这来历不明的丫头,到底有何魔力,竟能把太子迷得这般神魂颠倒,连朝政大事都能被她搅得乱了套!”丞相越说越气,来回踱步,宽大的官袍在身后猎猎作响,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骨节泛白。
此刻的太子杨源,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雕花紫檀木椅上,身姿挺拔如松,脊背却微微紧绷,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微微仰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眼眸深邃如海,让人探不到底。哪还有半分方才与林幻城相处时,那副温柔缱绻、仿若情窦初开少年郎的模样。那会儿的他,唇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露出的笑容纯真又灿烂,眼中的宠溺几乎能溢出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佳人,仿若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及林幻城的一颦一笑。可如今,仿若那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一旦脱离了林幻城的身边,梦醒时分,他便又迅速披上了那层冰冷坚硬的铠甲,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威严之气,依旧是这东宫之中,主宰杀伐、让人敬畏的王者,那冷峻的面容仿若被寒冰冻住,再难寻一丝温柔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