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城望着陈如玥眼中晃动的烛火,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他松开攥紧的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咒印——那是巫医为保护他所下的术法,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从被囚的第一日起,我便在算...算着怎样能活着回到你身边。\"他的指尖轻轻掠过她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在北境里的夜,每过一日就在剑鞘刻一道痕,最深的那道是她生辰。
陈如玥任由他替自己拭去泪痕,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刀的手该有的纹路,却在指腹多了几处烫痕。她忽然想起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字迹比往常歪斜许多,末尾那个\"念\"字洇着水渍,如今想来,原是他以血代墨所书。\"
“太子说要给我建一座宫殿,等我想清楚了就让我成为他的太子妃。”林幻城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般的凉意,\"。可他不知道...\"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还留着假死时留下的疤痕,\"每到子时体温回升,我就对着月光画你的样子,指甲缝里都是墙灰,却怎么也画不出你眼尾的痣。\"
窗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陈如玥望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忽然想起一年前他救她归来那日,也是这样带着一身伤痕,却藏起所有血迹,只笑着说\"摘了些花给你熏屋子\"。\"体质也好,太子也罢...\"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那枚双鱼玉佩摘下来掷在桌上,\"你当我是贪慕健全身子的人?那年你从秦爷府上救我出来,还断了两根肋骨替我挡箭,我可曾嫌弃过你半分?\"
林幻城猛地怔住。烛光在她眼底碎成星河,他看见十岁的自己倒映在那片波光里——那时他还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在灯会替她追回被挤掉的绣鞋,却在递还给她时红了耳根。\"其实我...最怕的不是吃苦,\"他忽然低头盯着交握的双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旧疤,\"是怕你知道真相后,看我的眼神...像看个怪物。\"
陈如玥忽然抬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四目相对时,林幻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鼓擂动在寂静的深夜。\"知道我为何总在你书房摆两盆水仙?\"她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眉骨,那里有块极小的胎记,\"一盆喜冷,一盆喜暖,就像...你的两面。\"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你是能为我化身男子挡刀的人,也是能替我簪花描眉的人,于我而言...从来只是同一个林幻城。\"
话音未落,窗外暴雨骤至。林幻城望着她被雨光映亮的侧脸,忽然想起雪山最后那夜,大暴雪在祈剑术下停了,他望向天上的月亮,当时想的竟是——若死在今夜,她会不会在清明替自己的两座坟都插上柳?此刻雨声潺潺,他却听见她发间银步摇轻响,像极了记忆里上元节的风,卷着他未说出口的半阙情诗,轻轻落在彼此相触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