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霜瞪大着双眸,看着眼前之人。
讪讪道:“袁郎君,好久不见……”
袁恒敛下笑意,眸中精光乍现,冷哼一声道:“桥娘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数月前,在莳花院内你曾邀我三日后于锦溪阁相见,还扬言要向在下道谢。”
“那日我本按时赴约,怎知桥娘子竟将此事忘了个干净,悄无声息便离开了寿春,从此不见踪影,倒累得我在锦溪阁白白等了你一日。”
听见此话,桥霜这才记起当日之事。
数月前,她在莳花院内探听得陆康命人盗取桥越所运押的粮草之事,险被发现,是袁恒帮了自己,将那几名贼匪抓了起来。
虽不过数月,却似久远得令她早已忘却了此事。
“对不住,袁郎君。那日我因听得兄长遇险,便顾不上许多,未按时赴约,是我的错,我向袁郎君道歉。”她抱拳垂首道。
袁恒闻言,这才一改方才面上的寒意,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眼角轻扬,懒懒道:“过来!”
桥霜并未动分毫,继续诚恳道:“袁郎君,我知道此事是我不对,但还望袁郎君念在人命关天的份上,劳烦让您的人马助我除贼……”
话还未说完,袁恒却骤然策马上前,来到她的身侧,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便已将他一把拦腰掳掠上了马。
她猛地用力一挥掌欲将他推开,却被他一把紧紧抓住了手。
桥霜一时生疼,不敢动弹半分。
半夏见状急忙提剑上前,哪知却忽被一人用刀劈开了她的剑。
那人凌空将刀架于她脖颈之上,她一时被制约无法再动,只得抬首警惕地看着袁恒。
“桥娘子莫再乱动了,你身上的脏水都蹭到我这儿了。”他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眸底笑意不拘。
桥霜听见这话,一时窘迫。
缓过神来,用力推开他,却未料他此刻抓住她的力道竟如此之大,她厉声道:“无耻之徒!放开我!”
“岂有这般骂骂咧咧求人的?”他唇角略抬,闲散道,“放心,你的人我自会相救。”
袁恒放开她的手,策马转身,对身后那人沉声吩咐道:“放开她,跟着她去救人!”
桥霜听见这话,这才定了定神,再看向他们强大的队伍,总算安下心来。
说到底是她有求于他,想清楚后,也不再推搡他。
一名士兵牵了匹马上前给半夏,半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临走前却忧心忡忡地看着桥霜不肯离开。
桥霜知她的忧虑,但人命关天,她也无暇顾及许多。
再者,面前此人虽瞧着有些邪气不明,但到底不曾做过加害于她的事情。
桥霜递给了半夏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便示意她抓紧时间前去救人。
随即一阵马蹄声响起,袁恒手下的士兵们跟随着半夏进了山林深处。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与几名护卫。
桥霜这才开口道:“多谢袁郎君搭救!”
“这是你第二次说此话了,桥娘子这顿道谢饭,我袁恒实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上了。”
话毕,他挥鞭驾马,带着桥霜,沿官道驶去。
“你要带我去何处?”桥霜警惕道。
“驿站。”
“去驿站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此刻浑身上下有多脏吗?”他语气嫌弃道。
桥霜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方才逃命时,道路泥泞不慎摔了几跤,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又被他们骑马溅了一身泥水。
眼下浑身都是黑乎乎的泥巴……
到得驿站外。
袁恒下了马,伸手便欲将桥霜抱下。
桥霜却不动声色避开了他的手,一个翻身跃下了马,转身兀自往驿站内行去。
袁恒看着她的背影,勾起唇线,眸中闪着幽光。
桥霜在驿站内梳洗了一番,总算觉得舒坦了许多。
袁恒又命人为她取来了一件藕荷蜀锦襦裙,让她换上。
从屋内出来时,他正于案前端着酒盏自斟自酌。
光影流转间,只见一绝世佳人,轻挽云鬓,盈盈而来。
桥霜洗去了一身污泥,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风姿绰约的容貌令人见之不忘。
袁恒那灼人的眸光在她身上来回流转。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端起酒盏,深饮一口道:“数月不见,桥娘子愈发美艳动人了。”
桥霜对他戏谑的话置若罔闻,凝神看向他,问道:“袁郎君,我的手下情况如何了?”
“过来与我喝一盏。”袁恒一扬酒盏,语调散漫道。
她眼下哪有心思喝什么酒。
“袁郎君,人命关天,还望你如实相告。”
他嗤笑了一声,眼睑耷拉地看着她:“我已让人将他们安置妥当了。”
“多谢袁郎君,他们眼下在何处?我去看看他们。”桥霜急切问道。
袁恒却并不答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道:“不过一群下人罢了,你这般心急做什么?”
桥霜却不以为然道:“袁郎君自命尊贵,自不把人放在眼里,但他们一路照拂于我,于我有恩,我怎可置之不顾?”
袁恒闻言,眸中微怔,似有不解地看向她。
在他眼中,那些人的命不过蝼蚁般低贱。
见他半晌不说话,桥霜又恳切地问了一遍:“请袁郎君告知于我,他们在何处?”
袁恒见她面色严肃,这才收回了视线,答道:“方才我的手下过去时,他们已死伤大半,不过领头的那名叫王洵的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我已让人将他们带回城里寻医去了。”
桥霜听见这话,才算安下心来。
“那半夏呢?就是方才跟在我身边的那名女娘。”
袁恒身子懒懒往后一靠,说道:“她非闹着要过来寻你,不肯进城去,我已让人将她带去洗漱,一会便过来了。”
他轻叩案面道,“桥娘子可以放心过来了吗?”
说罢,他侧首看她,端的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桥霜实在不喜他这般倨傲闲散的模样,可到底是他接二连三帮了自己,她也不好总是给他摆脸色。
这才迈步上前,来到案前落座。
袁恒为她斟酒,将酒盏递到了她的面前。
见她表情淡漠,不愿接过酒盏。
“人都说桥家两位娘子美貌过人,知书达理。”
“可我屡次帮了桥小娘子,没曾想,桥小娘子却连我一点好意都不愿领,着实伤了在下的心。”他挑了挑眉,语气无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