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向李穆投去一抹令人安心的眼神,轻声着道:“你大可放心,我早已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穆心中那份隐隐的忧虑仍旧挥之不去,但转念一想,近期杨骏与澶州之间的频繁往来,想来侯爷那边已是一切安排妥当,周全无虞。念及此,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恰在此时,一名主簿忽地搁下了手中的笔墨,脚步匆匆,几步就走到面前近身低语道:“明府大人,眼下的情势,这些钱粮恐怕难以支撑至明日啊。”
一旁的李穆,听闻此言,不由自主地侧目望向杨骏。此刻的杨骏,亦是有些心烦意乱,他原本估摸着,县城官仓里的粮食,好歹还能再撑上几日,谁料想,竟是如此迅速地便见了底!
虽然这几日他一直在跟侯爷郭荣联系,周边县城倒是可以借粮,但是按照现在的借粮规模来算,怕是杯水车薪,难以满足需求。
杨骏双眉瞬间紧蹙,额间沟壑纵横,双手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短暂沉默后,他目光如炬的看向主簿沉声道:“再去官仓清点一遍,一粒粮食都不能遗漏!即刻派人快马奔赴临边县城,侯爷早就知会过他们了,能征调多少,就征调多少!”
李穆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双手抱拳说道:“明府大人,虽说已与侯爷郭荣沟通妥当,周边县城愿出借粮食,但依目前情形来看,数量远远不够。王家或许就是想趁此让青苗法不了了之,下官还是觉得此事需要侯爷相助!”
杨骏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名衙役着急忙慌的赶过来道:“不好了大人,不知道谁传出消息,说官仓里的钱粮不足,这不许多百姓都涌进来借钱粮呢!”
突如其来的庞大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在清丰地界内,除了王家还能有谁呢!想到这里,杨骏迅速侧目,望向身边的李穆,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走,咱们出去瞧瞧这阵仗!”
两人快步走出官仓,只见外面乌压压一片人潮,嘈杂声如滚滚雷鸣,一浪高过一浪。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
“听说官仓钱粮不够,再不借就没啦!”
“对,先到先得,晚了可就吃亏喽!”
“是啊,本来想着过几日借呢,谁知道可没了!”
百姓们你推我,我推你,随着人员越聚越多,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杨骏猛地跃上一旁的高台,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乡亲们,都静一静!我是清丰县令杨骏,大家听我说!”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洪亮,像一道惊雷,瞬间压过了众人的吵嚷。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都望向高台上的杨骏。
“乡亲们,官仓钱粮储备充足,足以满足大家的需求。大伙无需慌乱,更不该受他人蛊惑。青苗法乃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目的就是帮大家度过难关。咱们得按规矩办事,保证每个人都能借到应得的钱粮。”杨骏语气坚定,字字铿锵有力,目光扫视着台下众人。
不过话音落下没多久,人群中猛地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怅双手抱胸,迈着大步,满脸嘲讽地朝着杨骏走来。
“杨大人,听闻您打算按青苗法给大伙放粮,可这官仓里到底有多少粮,您心里真有数?别到时候,让乡亲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王怅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脸上的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周围一些受他蛊惑的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杨骏的面容波澜不惊,双眸却仿佛穿透夜色,锐利而坚定地锁定着对方。这时,一旁的李穆连忙上前解释道:“明府大人,此人正是王家家主的三弟,王怅。”
“原来王家弟子啊,没想到竟在这种场合相见,着实令我意外,真是失敬,方才初见之时,我还错将其当作是哪家急需接济的寒门之士呢!”
“你!”王怅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带着几分的怒火,不过他马上就恢复如初笑道:“杨大人倒是好雅兴,这百姓越积越多,我倒要看看你这官仓里还能坚持多久?实在不行,你求求我王家,我王家倒是乐善好施,愿结这个善缘呢!”
杨骏脸色笑意不减道:“何必着急,是骡子是马,待会儿自见分晓。”
正当场中气氛紧绷得几欲断裂,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自远方疾驰而来,愈发清晰。曹彬满身大汗,跨坐在一匹疾驰的快马上,如同一阵狂风,猛地卷入了官仓之内。他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轻盈跃下,随即大步流星地奔向杨骏,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明府大人,粮食已如数运到!”
刹那间,官仓内的喧嚣戛然而止,众人皆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李穆此刻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家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时候借来的粮食呢?而王怅的嘴角更是笑意凝固,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随后,一列列装载着沉甸甸粮食的车马,宛如蜿蜒长龙,次序井然地驶入城中,远远望去,那队伍绵延不绝,直至视线尽头,曹彬缓缓站起身道:“此次从邻县紧急调运粮食,足以解我清丰一县之地百姓燃眉之急,满足借贷之需!”
杨骏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扫向王怅:“王怅,这下您该放心了吧。这清丰县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就不劳您操心了。”
王怅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围百姓见状,纷纷对杨骏竖起大拇指,之前质疑的声音,此刻都变成了赞叹。
“杨大人真是一心为民,有这样的父母官,是咱们清丰县百姓的福气!”
“就是就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这下可没话说了!”
在周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杨骏轻轻挥了挥手,以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示意在场众人各司其职的忙碌起来!
然而,王怅并未就此罢休,他大步流星地迈向运粮队伍的前端,声音沉稳而不容置疑,仿佛每一个字都镌刻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我要亲自验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