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妄瑾率领黑甲军兵临城下时,华京迎来了百年来最早的一场初雪。
仅仅一夜,天地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城。
寒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天地间一片苍茫。
黑甲军如墨色潮水般铺展在雪原上,肃杀之气惊飞了城墙上栖息的寒鸦。
玄铁车辇中,傅妄瑾一袭白金大氅,苍白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
他抬眸望向城墙最高处——那里站着明黄龙袍的燕帝,两人隔空对视,目光如刀剑相击。
“傅浩天,你当真觉得...…”傅妄瑾薄唇轻启,声音不重却清晰传遍战场,“靠这些残兵败将,能挡住孤的铁骑?”
燕帝眸中燃起滔天怒火,龙袖狠狠拍在城墙箭垛上:“逆子!你吞母弑父,乃是世间不耻!”
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当年就该将你和你那贱人母亲一同死在冷宫!”
寒风卷着雪花掠过战场,傅妄瑾的黑发在风中飞舞,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他忽然低笑一声:“弑父?那你当年毒杀你父亲时...…可曾想过父子人伦?”
“你——!”燕帝猛地攥紧箭垛,碎石簌簌落下。
“至于孤母亲……又是谁将她生生取骨?可曾惦记一星半点的夫妻情分?”
寒风卷起他肩头的雪花,渐渐飘向城门右侧的角楼。
角楼暗室内,盛晚樱被铁链锁在柱子上。
盛晚樱被秦姨娘按在窗边,冰冷的铁栏紧贴着她的脸颊。
风雪从缝隙灌入,冻得她指尖发青。
“好好看着,”秦姨娘的声音如毒蛇般钻进耳中,“看着那个背叛陛下的畜生,今日是如何败亡的。”
盛晚樱没有理会,目光穿过纷飞的雪幕。
茫茫雪原上,玄铁车辇如凶兽蛰伏。
傅妄瑾半张脸隐在毛领阴影中,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
他看不见她,也因她内心并无半分害怕,而没有失了方寸。
“他会赢的。”盛晚樱突然开口,干裂的唇瓣渗出血珠,“而你们...…”
她转头看向秦姨娘,“会死得很惨。”
秦姨娘不以为然:“是吗?那你就好好看着陛下的杀手锏,如何将那个畜生碾碎的吧。”
城门处。
“铮———”
燕帝挥起长弓的瞬间,弓弦震颤出刺耳的锐响。
他铁青着脸拉满弓弦,箭尖直指傅妄瑾:“孽障!朕为皇,顺应的是神命!朕今日就送你去见那个废人!”
箭矢划破长空。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门轰然洞开。
“呜——”
沉重的号角声撕裂雪幕,大燕禁卫军如潮水般涌出。
铁甲碰撞声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坠落,长矛寒光连成一片银色荆棘。
更骇人的是阵列后方的金山寺僧众,他们身着袈裟踏雪而来。
彼时,一声声诵经交错。
随着经文越来越急促,地面开始震颤。
“轰!”
一个巨大的暗紫色法阵在雪地上浮现,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
法阵中央的积雪瞬间汽化,露出下方漆黑的土壤。
“嘶——”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一条足有十丈粗的暗紫色巨蟒破土而出!
它鳞片缝隙间渗出粘稠的黑雾,每片鳞甲上都浮现着扭曲的人脸。
猩红的蛇信吞吐间,竟有万千冤魂啼哭般的惨叫声传出!
墨影从车辇软垫上,跃至傅妄瑾肩头:“主人...这老东西居然养吞食怨魂的化蛇。”
傅妄瑾眯起眼,看到蛇腹那里浮现扭曲的人脸。
隐约还看到曾经在祠堂袭击过他和盛晚樱的鬼童。
魑魅魍魉四人同时上前,银饰在风中叮当作响。
“陛下勿忧,巫族,最擅对付这等腌臜之物。”
“嗖!”
燕帝的冷箭破空而来,傅妄瑾偏头避过的刹那。
城门上万千箭雨,倾盆而下。
黑甲军中瞬间竖起千面玄铁盾,箭雨撞击在盾面上的声音如同冰雹。
而化蛇已经昂起头颅,血盆大口中凝聚着漆黑的怨气——
“护住陛下!”
四人双手迅速结印,暗红结界瞬间将众人包裹。
“轰!”
怨气与结界相撞的冲击波掀翻了前排的士兵。
燕军铁骑已经冲至阵前,重甲骑兵的长矛组成死亡的荆棘。
黑甲军则如潮水般分开,露出后方蓄势待发的玄铁弩车——
“放!”
百支丈余长的破甲弩箭呼啸而出,将冲锋的燕军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鲜血瞬间染红雪地,而化蛇的嘶吼与战鼓声交织,震得人耳膜生疼。
傅妄瑾终于起身,血戟自他手中显现。
“杀。”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却让整个战场为之沸腾!
这一战,杀得天地变色。
化蛇的嘶吼震碎云霄,庞大的蛇躯翻滚间,无数人被碾成肉泥。
魑魅魍魉四人如鬼魅般穿梭战场,手中血链缠绕蛇身,每收紧一寸,鳞甲上的人脸便发出凄厉哀嚎。
“结诛邪阵!”
魑魅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割破掌心。
鲜血化作赤红锁链,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符咒,轰然压向化蛇七寸。
巨蟒痛苦扭曲,蛇尾扫过之处,金山寺的和尚们如断线风筝般被掀飞——
“不、不要杀我......”宁清瘫软在地,裤裆湿透。
尤魅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他咽喉:“大师不好好在寺庙里超度亡灵,便要助纣为虐,是作何?”
鲜血喷溅在紫金袈裟上,“下次,记得先超度自己。”
战场另一端,黑甲军如潮水般吞噬燕军,铁蹄踏碎残肢断臂,玄铁长矛贯穿重甲。
一位燕军将领怒吼着冲向阵前,却被尤魑弯刀劈开头盔,脑浆混着血水溅在雪地上。
另一边的蚩魍蚩魉,甩去刀上血珠,转身又斩下三个骑兵的头颅,“真是一群废物。”
突然,化蛇暴起!它挣脱血链束缚,巨口噬向傅妄瑾——
魑魅魍魉齐惊。
“陛下!”
傅妄瑾却纹丝不动。
在蛇口离他仅剩三尺时,他手中血戟突然迸发刺目寒光。
“死。”
简单一字,血戟如流星贯入蛇口!
从咽喉直穿七寸,将整条巨蟒斩成两段,掉落在雪地之上,腐蚀尸体之下的雪被。
齐黑血如瀑喷涌,浇在傅妄瑾的白金战袍上,化作妖异的暗纹。
战场骤然死寂。
傅妄瑾踏着蛇尸走向城门下,血戟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他抬头望向面如死灰的燕帝,戟尖遥指: “现在。”
声音不重,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该轮到孤,斩下你的头颅了。”
然后,再去接孤的王后。
残阳如血,照在他染血的眉宇间。
那双眼,比化蛇的竖瞳更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