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丞相在郁夫人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主座,郁夫人站在郁丞相身旁,并未坐下。
郁丞相缓了几息后,开始质问郁沉云。
“你大哥的事,可是你所为?”
“屠村造案,我可没做过此等作孽的事。”
“云哥儿啊!那是你大哥啊!你们是一家人、亲兄弟!你怎能如此害他?怎能让人去诬告你大哥?”
郁夫人焦心得很,她担心郁承元的状况,也没等郁丞相继续说话,就急急朝郁沉云说出了她的意图。
“那些人证在何处?他们诬告可是要吃官司的!”
郁丞相瞪着郁沉云,他也对郁沉云不满得很。
向来家族兴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不知道怎的他郁家就出了郁沉云这么个奇葩?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
他郁杰是想不明白,郁家倒了,对他郁沉云有什么好处?郁家势大不好吗?安安心心做他的丞相府二公子享福不好吗?非得要给郁家找事!
求什么劳什子逆天的圣旨,还集结人证捅出郁承元这么大的事来!
“母亲怕是有什么误会。郁承元屠村造案、枉顾人命,是事实,人证所言句句属实,并非任何人诬告于他。”
“什么事实!”郁丞相吼道:“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愿相信你嫡亲兄长吗?”
“是不是诬告父亲心知肚明!”郁沉云也拔高了音量,将视线转向郁丞相。
郁丞相哑声片刻,“无论怎样,他毕竟是你大哥!你也不希望看着他赴死吧?你从小你娘亲便教导你要兄友弟恭、敬爱兄长,你不愿听本相的话,难道连你娘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郁丞相话落,他和郁夫人都饱含期待盯着郁沉云。
郁沉云眼底情绪翻涌得厉害,他眸光未转,背倚靠向圈椅,似是随意散漫道:“我也想听我娘的话,只是她在何处?黛儿在何处?”
郁夫人和郁丞相面色都略显僵硬。
“云哥儿,你娘和黛儿自是有好好安葬的,只是年月太久,当日主事的人记不太清了。等你大哥平安出狱,我再寻当年主事的人好好问问如何?”郁夫人朝郁沉云赔笑道。
“母亲当我三岁小儿呢?”
郁夫人笑意僵住,她哑口的同时也扭头垂眸看向郁丞相,似是在求助。
郁丞相挑眉,“你是怎的也不愿交出人证了?”
那些指证郁承元的人证,有些被施洛明安排人保护起来。
但是如舒璐这样的妙龄女子,施寒岄不放心交到施洛明手上,便将人暗中带走,寻了别处安置。
张湫上次被施洛明的人寻到后,狎妓一事一过,施洛明便没再关注她,郁沉云也派人将她安置到了另一居所去。
郁承元出事后,施洛明忙着查更多证据,郁丞相和施洛江便忙着查清事情来龙去脉。
理清事情始末后,郁丞相和施洛江知道这事和郁沉云、施寒岄脱不开干系。
但是因着施寒岄在外不顶事的形象,他们下意识觉得此事是郁沉云主使,施寒岄被利用做了引施洛明前去府衙的推手。
如今郁丞相和施洛江想要帮郁承元脱罪,需要找到人证翻供。
他们探过,那日出现在府衙的人如今大都在施洛明的照看保护下,只有些女子不知所踪。
郁丞相和施洛江也以为这些女子是被施洛明带去了别处安置。
施洛明的人难对付,郁丞相和施洛江想要的人证,是那个并未出现在公堂人前、一直踪迹不明的张湫。
他们很肯定,郁沉云知道张湫的下落。因为郁沉云回门之日说出狎妓情书一事后,郁丞相和郁承元便查到张湫早被郁沉云赎身带走。
张湫之前作证郁丞相父子狎妓,如今又是郁承元一案的证人。
对郁丞相来说,若能让张湫翻供,给郁家带来的益处极大。
张湫若改了证词,说自己是受人指使而诬陷他们父子,不仅郁承元能脱罪,还能让之前狎妓一事揭过。
更甚者,若能证实张湫是受施洛明指使对付郁家,那于施洛江大有好处。
“什么人证?人证不都在刑部的保护下吗?”郁沉云装傻充愣。
郁丞相突然转了脸色,笑出声。
“当年,你娘和黛儿落葬之事,是我亲自吩咐人去做的。
她自戕,我觉得晦气,这些年便也不愿过多提起,更不愿郁家血脉同这般晦气之人有交集损了郁家气运,故而我不愿告诉你她们在何处。
你既如此在意此事,不若与为父谈个交易,你交出人证,我便告诉你她们在何处。你若不交出人证,我便命人挖坟扔骨,叫她们不得安宁。
自然,你若觉得此事份量不足,那便与为父再谈一个交易。你若得罪的人太多,你费心求娶的三公主,焉能保证不出意外?”
郁丞相话落的下一刻,一声巨响在主厅中爆出,郁夫人被这动静吓得朝后踉跄了好几步。郁丞相震惊抬眸看向已经站起身的郁沉云。
郁沉云身旁的矮桌表面新添了一条深长裂缝。此刻他立定垂眸,浑身散着冷冽寒意。
“挖坟扔骨?”郁沉云沉声重复了这四个字。
只是四字,也叫郁丞相夫妇心惊。
因为此刻的郁沉云,似是同方才有些不一样。
此刻的他,眸色阴沉可怖,周身带着攻城斩敌的气势威压,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握拳似是随意置于腹前,却能叫人隐隐听见骨节咯咯的轻响。
他眼底如死水沉寂无澜,目光落在人身上时,也如砍向敌军的利刃般令人胆寒。
他怒得平静,却叫人觉出些嗜杀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