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风掠过秦淮河,带着潮湿的凉意。苏瑾瑜攥着手中泛黄的诗稿,在苏府后院的梅树下徘徊。林若曦的绣鞋踩碎一地月光,素白裙裾在风中轻颤,她将一卷画轴塞进他手中:“这是你赠我的第一首诗,我画成了《月下梅影》。”
“若曦,跟我走。”苏瑾瑜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画轴上自己题写的诗句。林若曦后退半步,腕间玉镯磕在梅枝上叮咚作响:“你可知私奔的后果?苏家百年清誉尽毁,老爷子的病……”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苏瑾瑜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管不了许多了,明日就是与商户之女的订婚宴。若曦,我只要你。”
两人正要翻墙,忽听墙头传来一声轻笑。苏婉清披着玄色斗篷立在墙头,腰间别着勃朗宁手枪,月光在她鬓角簪的翡翠流苏上碎成星子:“三弟,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林若曦慌忙抽回手,鬓发间散落的茉莉花瓣簌簌而落。苏瑾瑜脸色煞白,却梗着脖子道:“阿姐,我们真心相爱。”
“真心?”苏婉清跳下墙头,枪口垂在掌心,“李家三日前送来聘礼,三弟可知那商户之女是李督军的外室所生?父亲这是要拿你换苏家的安宁!”
林若曦突然跪倒在地,声如碎玉:“大小姐,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明日我便离开金陵,此生不再踏入苏家半步。”
苏婉清蹲下身扶起她,指尖触到她腕间淤青——那是苏老爷用镇纸砸出的伤痕。她眼眶一热,枪已收入袖中:“你们当我是傻子?私奔之后,李家震怒,苏家倾覆只在旦夕。林小姐,你既爱三弟,便该为他周全。”
三人僵持间,忽闻前院喧哗。苏婉清推开窗,只见火光冲天,一队士兵正撞开苏府大门。为首之人正是李云霆,他翻身下马,玄色军装沾满尘土,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婉清!督军府被围,快带苏家转移!”李云霆的声音嘶哑。苏瑾瑜趁机扯着林若曦往角门跑,却被李云霆拦住:“苏兄,此时走便是通敌之嫌!督军府已调兵护住秦淮,你们且去地窖暂避。”
苏婉清却瞥见士兵腰间晃动的钥匙——正是苏府库房钥匙。她心头一沉,拔出手枪对准李云霆:“李少帅,你当我真信那套说辞?督军府被围,你怎知苏家库房有《永乐大典》残卷?”
李云霆瞳孔骤缩,身后士兵举起枪械。林若曦突然扑向苏婉清,枪声轰然炸响,子弹穿透她肩胛,鲜血溅在苏瑾瑜的素白长衫上。苏瑾瑜疯了一般抱起她往地窖跑,苏婉清踉跄追去,李云霆却拦在她面前。
“婉清,督军要的是古籍,苏家无碍。”李云霆按住她颤抖的手,血从绷带里渗出来。苏婉清突然撕开他衣襟,看见胸口的弹孔:“你替我挡了枪?”
地窖入口传来重物坠地声,苏瑾瑜已抱着林若曦滚入黑暗。苏婉清推开李云霆冲进地窖,却见林若曦按住伤口,正将《永乐大典》残卷塞给苏瑾瑜:“这是苏家最后的生机,用它换李家庇护。”
“若曦!”苏瑾瑜撕扯着头发,地窖外传来密集脚步声。苏婉清突然点燃油灯,火光映出地窖四壁的机关:“三弟,跳下去!下面是秦淮河暗渠。”
苏瑾瑜抱起林若曦跃入水中,苏婉清启动机关,地窖轰然坍塌。她转身扑向李云霆,却发现他正用身体抵住落下的石板,嘴角渗出血沫:“快走……古籍已被督军拿走,苏家……无碍。”
石板终于砸落,苏婉清瘫坐在废墟上。士兵们冲进来时,只见她抱着李云霆逐渐冷却的身体,指尖沾满鲜血。远处传来枪炮声,秦淮河的夜被染成血色。
地窖暗渠中,苏瑾瑜拼命游向出口,林若曦的伤口在河水中翻涌出血花。他们终于爬上河岸,却听见码头传来李督军的笑声:“苏小姐果然深明大义,这《永乐大典》残卷,够苏家安度三年。”
林若曦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苏瑾瑜看着河面漂浮的画轴,突然大笑起来。那画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竟是林若曦的血染透了宣纸。
苏府废墟中,苏婉清将李云霆的军刀插在院中梅树下。苏老爷闻讯赶来,见着满院狼藉,一口血喷在苏婉清衣襟上:“逆女!逆女!”
苏瑾瑜背着林若曦消失在夜色中,苏婉清却对着废墟冷笑:“父亲,苏家若亡,便亡在您这迂腐的‘逆女’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