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那张几乎要吃人的脸，在确认复进簧导杆找回后，虽然依旧紧绷，但眼底深处那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其他几个班副，将吓得腿软的郭飞架回队伍里。
上午的枪械分解结合训练，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插曲中宣告结束。
真枪被小心翼翼地清点、上交，锁进了武器库。
那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时，不少新兵都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午休时间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下午两点，尖锐的哨声再次划破国防科技大学新兵训练营的上空。
“集合——！”
陈宇的声音依旧洪亮，只是比起上午的暴怒，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沙哑。
新兵们迅速在操场上列队站好，毒辣的秋老虎依旧在发威，阳光炙烤着大地，迷彩服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出汗。
“今天下午的训练内容，很简单！”
陈宇站在队伍前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年轻却已显疲惫的脸。
“端枪！”
话音刚落，几位班副便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的，不再是上午那种冰冷、泛着金属光泽的真家伙，而是一支支通体黝黑、外形与95式自动步枪别无二致的……橡胶枪。
“我靠！仿真枪？”
“跟真的一模一样啊！”
“这个帅！比木头枪带感多了！”
新兵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哗然。
上午被真枪的“金贵”和丢失零件的恐惧吓得不轻，此刻看到这些一比一复刻，却明显安全许多的橡胶替代品。
不少人都像是看到了新奇的玩具，眼中重新燃起了几分兴奋。
郭飞接过橡胶枪时，手还有点抖，但摸着那熟悉的轮廓和略轻一些的重量，上午差点魂飞魄散的恐惧感总算被好奇心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学着上午的样子，比划了一下据枪的姿势。
刘猛更是直接把枪抱在怀里，左看看右摸摸，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笑容，仿佛已经幻想自己是手持钢枪，冲锋陷阵的英雄。
就连一向沉稳的高寒，嘴角也微微上扬，仔细端详着橡胶枪的细节。
苏铭接过自己的那支橡胶枪，掂量了一下。入手微沉，质感坚硬，除了没有金属的冰凉和真实的重量外，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尝试着做了几个基础的持枪动作，【基础枪械精通】带来的肌肉记忆让他瞬间就找到了最标准、最省力的姿势。
“安静！”
陈宇一声低喝，压下了队伍里的骚动。
“别以为这是玩具！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们的第二生命！给我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它！听明白没有？！”
“明白！！”
回答声稀稀拉拉，显然很多人还没从新奇感中完全脱离出来。
陈宇眉头一皱，但也没立刻发作，只是冷哼一声：
“下午的训练，就是据枪！立姿、跪姿、卧姿！每一个姿势，都要练到纹丝不动！
谁要是敢给我晃一下，或者把枪当烧火棍一样杵在地上，别怪我不客气！”
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个科目，立姿据枪。
按照陈宇的口令，所有新兵都举起了手中的橡胶枪，枪托抵肩，枪身前伸，目光透过准星瞄向前方虚无的目标。
一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橡胶枪虽然也有分量，但比起真枪确实轻便了不少，摆个姿势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嘶……”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臂开始发酸了。
那种酸胀感，像是无数只蚂蚁在肌肉里爬行、啃噬，从前臂蔓延到肩膀，再到整个后背。
为了保持稳定，全身的肌肉都必须紧绷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却不敢伸手去擦。
橡胶枪不再是新奇的玩具，而是变成了一个沉重的、甩不掉的累赘。
之前还爱不释手的刘猛，此刻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露，握着护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枪口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晃动起来。
郭飞更是难受，上午的惊吓还没完全平复，现在又加上这体能的折磨，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下巴滴落。
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就像是灌了铅，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
就连苏铭，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明显的吃力。
【基础枪械精通】让他掌握了最完美的据枪姿势，懂得如何调动肌肉群，如何利用呼吸来稳定枪身。
理论上，他应该比其他人坚持得更久，更轻松。
但理论归理论，现实是残酷的。
他的身体素质虽然经过系统初步强化，远超常人，可终究不是铁打的。
长时间保持一个极其耗费体能的固定姿势，对肌肉耐力的要求是恐怖的。
酸、胀、麻、痛……各种负面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铭咬紧牙关，努力调整呼吸，试图用意志力对抗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肱二头肌和三角肌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罢工。
“叮！检测到宿主在标准训练时间内，维持姿势稳定性超越标准，内卷值+1！”
“叮！检测到宿主持续挑战肌肉耐力极限，内卷值+1！”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在脑海中响起。
原来，即使是常规训练，只要表现超出“平均水准”或者“标准要求”，也能获得内卷值？
只是这个获取速度，比起刻意进行的额外训练，慢了许多。
苏铭心中一动。如果……他能坚持得比规定时间更长呢？
但眼下，光是坚持到班长喊停，就已经极其困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操场上，除了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再无其他杂音。
突然！
“啪嗒！”
一声轻响。
不算很响亮，但在寂静的操场上却异常清晰。
是刘猛！
他终究还是没能撑住，手臂猛地一沉，紧握着的橡胶枪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橡胶枪弹了一下，滚到了一边。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声轻响，猛地揪了一下！
刘猛自己也吓傻了，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伙伴”，脸上血色尽褪。
陈宇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没有立刻冲向刘猛，而是猛地转过身，面向全体新兵，声音如同冰碴子一般：
“全体都有！注意！！”
“谁他娘的让你把枪掉地上的？！啊？！”
“老子说过什么？！枪是你们的第二生命！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命的？！连一支橡胶枪都拿不稳，你们还能干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
“因为一个人！你们所有人！都要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