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之棠还想继续问个明白,柳括打断了他,道:“明日便是文试实习,到时候便知分晓。你回去将茶盏茶杯收拾妥当,将束之高阁的好茶拿出来沏上,那人自然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之棠也没什么好问了,只点头恭敬道:“多谢柳兄提醒!之棠这就回去准备,明日好拜见先生!”
第二日拂晓,赵之棠便没了睡意。
对于他而言,诗词歌赋并非极有底气的学问。他从小跟着母亲在赵府里待着,多数接触的都是铸剑的书或者剑谱,有点时间也是母亲教着他在月光下练练剑术,不求功夫多高,只求强身健体。
可论起诗词歌赋,他着实鲜少接触。
多数时候,都是父亲赵老爷得空过来看他们母子时,借着月华同他讲述些文人雅士的故事又或者教他几段名篇,除此之外,都是他抽空从书本上学来的,有不少还是最近有了书才恶补上的。
柳括那样书香门第的人尚且要靠这位先生指点一二,他这样的弟子到底会不会被先生嫌弃,又或者他够不够资格让这位先生调教,这多少让他生出了几分胆怯之意。
思来想去,赵之棠下了床,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又听了柳括的建议准备了上好的茗茶,只待先生上门便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
晨曦渐亮,赵之棠穿戴整齐地站在院门等候,只是等了许久未见所谓的“先生”出现,而是等来了少夫人宋鱼。
赵之棠有些意外,忙迎了上去:“请少夫人安!不知少夫人这么早来有何事?莫不是……先生今日不得空,改日再来?”
宋鱼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赵之棠不解,微微蹙眉:“那是府中有什么急事?若需要我相助,少夫人尽管开口!”
“也不是。”宋鱼又摇摇头,转而对春雪道:“你且在院子里伺候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叩门喊我出来,今日婆母要将账房交我手上,莫要迟了!”
春雪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看着时候跟您说,您只管忙便是!”
宋鱼说完,跟着赵之棠进了屋内,而后行至书架前头,指了指其中的一本道:“就从这本开始吧!今日原本时间尚早,怎奈婆母那里将账房交接提前了,便匆忙了许多。咱们便不耽搁了,直接开讲吧!”
赵之棠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出了声:“原来你说的那位先生,便是你自己啊!”
宋鱼见他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怎么?夫兄这是嫌弃我年纪小,还是嫌弃我是女子?”
“不敢不敢!”赵之棠忙正了正神色,“少夫人亲自教导,赵之棠感激不尽!但凭少夫人安排!”
宋鱼见他恭敬起来,没再计较,翻开书本准备开讲。
殊不知此时赵之棠心中已是又惊又喜!他方才还担心自己会被古板的老夫子嫌弃,却不想来的人竟然是宋鱼!
她聪慧过人、她诗词歌赋才华横溢,这些都足以让赵之棠大为赞赏,但最让赵之棠高兴的是,即日起,他便有了与她独处品茶、钻研诗词歌赋的机会!
这让赵之棠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意,一掩再掩,却还是掩不住。
宋鱼抬眼,见他嘴角微挑,不觉有些生气道:“夫兄若是再笑话我,我便走了!”
赵之棠闻言,忙严肃起来,恭敬道:“之棠无状,还请少夫人赐教,必定洗耳恭听!”
“好,那咱们就先从词牌说起。皇上从来偏爱词牌,这些年文试中十有八九都是词牌考核。众多词牌中,皇上又以咏物寄情的词牌为上,故而咱们先从咏物词牌学起,”宋鱼说着,指了指一首词道,“今日就从‘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这句开始好了!”
赵之棠看向宋鱼的侧脸,听着她吟诵诗词,不觉目光灼灼,不由地应声道:“好!”
微风不燥,花开正好。
这首《蓦山溪?梅》曾被当今皇上装裱在书室里,宋鱼用它来给赵子棠讲课,本意是想让他熟悉皇上的品味,却不想无意间让赵之棠从宋鱼的身上读出了似梅花一样的有情和忧伤。
简陋的茶室里,赵之棠采来的夏花泛出幽幽的花香,合着宋鱼轻柔的音色和动人的诗词,赵之棠第一次为人心动的感觉。
微风吹抚着宋鱼身侧的丝带,赵之棠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不觉微微笑着。
不得不说,宋鱼讲得很好,深入浅出、多方类比,倒是应了柳括之前所说的,确实颇有才华。
宋鱼也讲得很入心,说起来,她本来就有吟诗作对、品茗赏花的爱好,上一世便指望着寻一个有同样喜好的如意郎君,举案齐眉过上一生,却不想最后落得惨败不堪的境地。
而眼下这位“学生”,虽然为庶出,却不知比那位被捧在手心里的好色之徒强上多少!
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赵之棠却早已读懂了宋鱼所选诗文的意思,并且尝试着写出个一二句来。
“庭外数朵花,落尽春去也。”宋鱼念了起来,不觉笑了起来,“你倒是学得快!难怪表兄说你很有悟性,果然不错!”
赵之棠也跟着笑了起来:“应该说是少夫人调教得好才是!”
“那是自然!”宋鱼微微仰起头,稍稍露出几分俏皮,引得赵之棠笑意更甚了。
正在这时,春雪抬手叩了叩门:“姑娘,时候到了,咱们该走了!”
“好!”宋鱼应了一声,对赵之棠道,“今日说的你且自己温习温习,记得我方才说的那些是皇上喜欢的格调和词风,要多加练习才好。明日你还望军中操练,过几日回来我再教你新的!”
“好!”赵之棠面带微笑地听着她安排,什么也没说,全都点头应下。
“行,那我走了。”宋鱼迈开步子往外走,赵之棠下意识跟了出来。
“夫兄这是……要出去?”宋鱼问。
赵之棠稍稍想了想,回答道:“这院子里头还有些东西要置办,我出去买些回来。”
宋鱼好奇地看了看,似乎也没觉得缺什么,却也不好阻拦,只道:“嗯,好!只是你身上可有多余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