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夜低声道:“朕不嫌弃。”
她睡在里面,江澜夜睡在外面。
两人中间,是用一条卷在一起的软毯隔开的,盖了两床被子。
虽是这样,可宋仪许久不曾和人同睡一榻,她又是个喜欢独自霸占床榻的人,这样局限着,其实很是难受。
江澜夜更甚。
天黑之后,殿内异常安静,殿外守夜的宫女太监个个不敢出声。
于是,两人的喘息声对彼此而言,都格外清晰。
宋仪面对着墙,无声叹息。
本应离他越来越远的,可偏偏弄巧成拙。
江澜夜这种性子的人,竟然会同意她上龙榻睡觉......
两人都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各有心事,胡思乱想了半夜,最终还是困意占据上风,眼眶逐渐酸涩,宋仪先睡着了。
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不断飘来,萦绕着他的鼻尖,不停打转。
江澜夜沉沉地看向宋仪,也闭上了眼睛。
......
江澜夜是被一条腿压醒的。
宋仪的左腿没有受伤,一开始是压着中间的毯子,脚心贴在江澜夜的小腿上。
江澜夜睡得很浅,容易被惊醒。
他隐约感受到了什么时,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地屈膝——
随后,他的动作将宋仪吵醒,她嘟囔了两句听不懂的话,竟直接把腿抬了起来,压在了江澜夜的膝盖上。
江澜夜:“......”
他浑身僵的像根木头,缓慢地转头,一言难尽地盯着宋仪的侧颜。
宋仪睡得熟,许是腿下有什么东西担着她,这个姿势舒服,片刻后忽然又转身,下意识地滚到江澜夜这边。
奈何中间有东西拦着,她最终还是没能滚过来,只是胳膊抱着毯子,睡得很香。
江澜夜叹息。
他两条腿被压着了,今夜定然是不能再翻身了。
这样也好......
反正中间有东西挡着,她也过不来。
江澜夜放下心,就这样睡下了。
清晨。
曹公公在外用尖细的嗓子轻声喊:“陛下,该起身了——”
江澜夜蹙着眉,只觉得后半夜自己像是被鬼附身一般,怎么动都躲不开,阴气森森,他甚至都要喘不过气。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朦胧间看着自己的胸膛上枕了个脑袋。
也不知道宋仪用了什么手段,也不嫌那毛毯咯人,硬生生越了过去,挤到江澜夜身边。
她不仅挤过来,还把左腿全压在了他的下半身,头枕在他的上半身,胳膊还要紧紧抱着他。
江澜夜木着脸,再扭头,就发现自己距离掉下床榻就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距离,翻个身绝对会被摔醒。
偏偏身上的“鬼”一无所知,睡得很香,涎水都要流下来了。
江澜夜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喊:“宋、仪。”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睡着了,虽然睡得不算很好,但最起码没有做噩梦。
宋仪拧了拧细长的眉,弱弱地抬起胳膊,像是在寻声音的来源。
江澜夜继续道:“起来。”
他声音很冷,是个人听见了,都知道他此时此刻极其不爽。
但宋仪只觉得他吵,确定了位置后,手“啪”的一下落在他菲薄的唇上,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他直接将宋仪的手拉开,坐了起来,随后将她拎了起来。
忽然被勾着后衣领的宋仪满脸茫然,看见江澜夜冷冰冰的脸,只觉得亲切又熟悉:“陛下,您醒了。”
江澜夜倏然放开了手。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有些幽怨地问:“怎么了?”
江澜夜似笑非笑:“从现在起,不许再上这张龙榻。”
宋仪缩了缩脖颈,小声嘀咕:“凭什么......”
江澜夜绷着脸起身,在外候着的宫女瞬间鱼贯而入。
他冷着脸被旁人服侍,几个宫女不敢随意乱看,方才站在外面,分明就听见了宋采女短促的叫声。
没想到这种时候,两人还要......
江澜夜洗漱完后,回头看了一眼宋仪,道:“朕下早朝后,你把龙榻收拾好,且不许在上面待着。”
宋仪连连点头。
他走后,宋仪立马躺了回去,顺便扯过被子为自己盖上。
反正江澜夜下朝得一个多时辰,她可以再睡会。
可惜,她的这一想法无法实现。
江澜夜前脚刚走,一宫女忽然来了,对着殿外的惜春说:“太后请宋采女去永福宫。”
惜春一愣,连忙推门而入,道:“采女,太后要见您!”
宋仪蹙眉,喃喃:“太后......”
她依稀记得,江澜夜的母后在他登基前就已离世,而现在的太后,是当初得先帝宠爱的贤贵妃。
贤贵妃膝下并无皇嗣,江澜夜登基前在她膝下,现在成了太后。
这还是当初江澜夜主动告诉她的,不过也只是潦草的提了几句。
外面的宫女忽然又喊道:“太后说了,采女要是不便走路,外面自有歩辇,采女还是快些动身吧,莫让太后等着急了。”
宋仪当即道:“服侍我更衣。”
她随意穿了身衣裙,头发简单用一支簪子盘起来,又紧了紧脸上的面纱,扶着惜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她上了歩辇,一路摇晃着去了永福宫。
永福宫宫门紧闭。
歩辇落下,宋仪冷冷地看着宫门,不明白太后是何意。
又要见她,又要在她来时将宫门关上,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么?
方才的宫女又说话了。
“采女,这会太后刚起身,采女站起来等等吧。”
她膝盖受着伤,站立着本就费劲。
这显然是太后的命令。
三年前她只零星见过太后两面,稍有些印象。
她依言起身,那几个太监忙不迭地把歩辇抬走了。
惜春搀扶着她,有些不安:“采女......”
宋仪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这个时辰,太阳刚好露了头出来,耀眼的光直直地招摇在宋仪身上,将她的耳根都照的发红了。
宋仪就这样耐着性子站了许久,久到额间都要冒出汗了,宫门总算从里面打开。
丹若姑姑打量了她几眼,敷衍道:“见过采女。”
宋仪直接问:“太后已经起身了?”
“采女进去吧。”
宋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格外艰难。
屋内,太后端坐在椅子上,远远看见宋仪要走进来了,冷声问:“她就是那个,浣衣局的宫女?”
一旁的宫女道:“是。”
太后嗤笑,说:“走得这么慢,把她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