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刚刚离世的那段日子,家中仿佛被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霾所笼罩。大伯总是沉默寡言,常常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他的身子微微佝偻,粗糙的双手下意识地摩挲着烟袋锅,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眼神里满是空洞与哀伤。手中的烟袋锅子明明灭灭,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就像他心头萦绕不散的哀伤。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如同沟壑般纵横交错,此时,这些皱纹里似乎也填满了悲戚。
父亲以及好几个姑姑,也都久久深陷于悲伤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尤其是父亲,本就是个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爷爷的离去,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他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几缕白发悄然爬上鬓角,显得愈发憔悴。
不管是在家里操持农活,粗糙的双手握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翻整着土地,可那眼神却始终空洞而迷茫,脑海里全是爷爷的身影。他机械地挥动着锄头,锄头上的泥土簌簌掉落,每一下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呢喃着爷爷的名字,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痛苦。还是在学校里授课,面对台下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他也总是提不起精神,讲课时常常会不自觉地停顿,思绪飘回到与爷爷相处的往昔。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讲台,试图让自己回过神来,可眼神里的落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有好几次,他独自一人来到青古山谷,站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和爷爷一起走过的岁月,此刻都化作了揪心的疼痛。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腿一软,缓缓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哭喊声在山谷间回荡,那哭声里,满是对爷爷的无尽思念与不舍,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悲痛都宣泄出来,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鸟儿。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因为过度哭喊而变得沙哑,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呜咽。
不管是在坟头祭祀,摆上爷爷生前爱吃的点心和水果,点燃香烛,那袅袅升起的香烟,仿佛是他与爷爷之间最后的联系。父亲颤抖着双手,将酒杯斟满,轻轻洒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爹,您尝尝,这是您爱喝的酒……”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酒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还是把祖宗三代和爷爷的灵魂请回到家里的上屋来,父亲总会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他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泪水浸湿了面前的土地,哭的是死去活来。他的身体蜷缩着,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似乎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痛苦。
爷爷,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离去,让整个家庭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仿佛一艘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灯塔指引的船只,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与无助。
父亲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爷爷的遗像默默流泪。那遗像上爷爷的面容,依旧和蔼可亲,可父亲却再也无法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感受他那温暖的抚摸。父亲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回忆起爷爷生前的点滴。爷爷的坚韧,在面对生活的重重困难时,从不低头,总是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爷爷的正直,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秉持着公正的原则,从不偏袒,从不徇私。这些美好的品质,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在黑暗的日子里,指引着父亲走出悲痛的深渊。尽管生活依旧艰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但父亲依然坚守着爷爷的教诲,努力工作,无论是在学校里备课、批改作业到深夜,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专注地盯着作业本,手中的红笔不时地圈圈画画,遇到学生的错误,他会轻轻叹口气,然后认真地写下批注。还是在农忙时节,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后背的衣服上印出了大片的汗渍,他都勤俭持家,从不铺张浪费,将这份精神传承下去。每当提及爷爷,父亲的眼中总会闪现出坚定的光芒,仿佛爷爷的精神依然在守护着这个家,给予他们力量和勇气。
爷爷去世后的那几年,李贺先后在村小和大路小学、大路初中,跟着父亲读书学习。在村小时,简陋的教室,斑驳的墙壁,桌椅也都破旧不堪,可李贺在父亲的陪伴下,却感受到了知识的魅力。他坐在教室里,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在黑板上写字的手,那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就像一首动听的乐章。他的小脸上满是专注,小手不自觉地跟着父亲的板书比划着,嘴里还小声地念着生字。后来,大伯家的二哥,也跟着父亲在大路初中读书学习。学校里,父亲既是他们的长辈,又是他们的老师,严格要求他们的学业,更注重培养他们的品德。
大伯先是在下边的管理区工作,整日忙碌于田间地头,与乡亲们一起劳作,了解他们的需求,解决他们的困难。他挽起裤脚,赤着脚踩在泥泞的田地里,帮着农民插秧,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一边插秧,一边和乡亲们唠着家常,询问着他们生活上的难处。后又调到乡里工作,大伯是个实诚人,在工作上勤劳肯干,每天总是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对待每一项任务都认真负责,从不敷衍了事;生活上简单朴素,一件衣服总是穿了又穿,缝缝补补,饮食也极为简单,从不追求奢华。他在乡里的人缘很好,无论是同事还是乡亲,提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大伯生于上世纪20年代前后,在农村里的小队、村里、乡里、管理区都工作过,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村干部。
大伯的言传身教,深深影响了李贺。李贺目睹了大伯在田间地头与乡亲们共度难关,面对旱灾时,大伯带领大家挖渠引水,那被汗水湿透的衣衫,那坚定的眼神,指挥若定的身影,那份执着与坚韧,悄然融入了他的血脉。李贺在书卷中寻找着生活的答案,心中铭记着家族的期望,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岁月如梭,李贺的成长,正是家族精神的延续。
在李家庄相邻的山梁沟岔,有一条河流叫铁山河,它蜿蜒曲折地穿行在山谷和乱石之间。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时而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河底的石头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五颜六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在河的上游是东西山村,那里的村民们依河而居,过着简单而宁静的生活。村子里,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排瓦房,烟囱里时不时冒出缕缕炊烟,给这个小村庄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再往上走,就是王屋山水库,那宽阔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围的山峦。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再往上就是阳城地界了。下游先后是铁山村、麻园村、上官庄村、竹泉村和水磨村,每个村庄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貌。铁山村以铁矿开采而闻名,曾经热闹非凡的矿场,如今虽然有些破败,但依然能看到当年的繁荣景象,废弃的矿车静静地停在一旁,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麻园村则种满了密密麻麻的麻,每到收获季节,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在麻林间穿梭,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手中的镰刀挥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上官庄村因祖上在朝廷做过大官,故名上官庄村。村里有一个青年才俊,和大伯同岁叫张清秀,他和大伯一起上过私塾。在私塾里,两人一起诵读经典,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张清秀脑子非常管用,对知识的领悟能力极强,先生讲解的内容,他总是能很快理解并记住。他还写得一手好字,那字体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无论是楷书还是行书,都写得有模有样。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优雅,写字时,手腕轻轻转动,笔锋在纸上流畅地游走,一个个漂亮的字便跃然纸上。
他才智突出,先是借调到县里给县委书记做秘书,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努力,把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得到了县委书记的高度认可;后来又借调到市里工作,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干部。
张清秀的借调经历,正是基层干部成长的一个缩影。从乡村的私塾走出来,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和才华,一步步走向更高级别的工作岗位,在不同的环境中锻炼自己,为人民服务,为社会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