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以为那霍杨氏有的一顿闹,没想到这么顺利。”
想起霍杨氏那有求于裴芷夏不敢动怒的样子,满月认不出发笑。
“不过这么寒酸的东西,景王府真的能看得上吗?”
满月愁眉苦脸地看着马车内放置的锦盒,这些东西从前在裴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没想到偌大的一个侯府,竟连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谁说这些东西是要送景王的了?”
“景王府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一会你让万三变卖了便是。送给景王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是!”
马车在景王府门口停下,青风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马车上刻了一个小小的霍字,立马上前。
“四小姐请随属下来。”
听到青风的话裴芷夏微微一愣,耳尖红了红跟着他往前院走去。
刚入王府,谢翊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见到裴芷夏的瞬间,他眉眼含笑,脚步又快了些,玄色长袍下摆飞扬。
“阿芷,你来了。”
“见过王爷。”
谢翊亲自迎来,青风与半月识相的跟在二人身后,保持着距离。
“墨雨说霍世亭在狱中遇刺,是楼达春的手笔?”
裴芷夏在心中想来想起就只有一种可能,楼达春坐不住了。
他原本就想取了霍世亭的性命,如今他家儿子昏迷不醒,太子年幼事事要依靠摄政王。
可谢翊压着这事容后处理,一连什么都消息都没有。
谢翊点点头,“我已提前部署,但防不住楼达春派来的人是想鱼死网破。”
“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霍世亭死,是因为霍世亭掌握着他什么秘密?”
“人还没醒,醒了倒是还能审一审。”
谢翊将人带到一处僻静小院,老远便听到了摔杯的声音。
丫鬟们神色匆匆,端着热水不断进入屋内。
“这是……?”
“阿芷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里面还有一些,也是阿芷想见的。”
裴芷夏微微皱眉,除了知道西北消息的人,还有谁是她想知道的?
看着谢翊笃定的神色,还有眼神之中不易察觉的心痛,裴芷夏越发好奇。
“滚——!!”
“都给我滚啊!!”
一道哀戚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裴芷夏站在门外不远处,顿时心中一惊。
这声音,哪怕多了几分沧桑,她也熟悉至极。
她回过头想要从谢翊那里确认,只见谢翊微微点头,示意她进屋。
裴芷夏提着裙摆手心沁出细汗,她慢慢朝着屋内走去,一个心的茶盏摔倒了她的脚边。
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正在细心地替面前的男人擦着额间的汗。
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我说了滚,你听不懂吗!!”
裴之楠双手双脚被布条捆住,脸上的伤痕狰狞可怖。
此刻的他眼神凶狠,不断挣扎着朝着谢绘语咆哮。
哪还有曾经那温润清丽的模样?
裴芷夏站在门边,看着裴之楠这颓败苍老的模样,瞬间红了眼。
“三哥……”
这呼声吸引了谢绘语与裴之楠的注意力。
裴之楠怔怔抬头看向门边,门边的人虽束着妇人发髻,可那张脸明艳清秀,还是他记忆中的少女模样。
四妹?是她吗?
他有几分呆滞,裴家不是被流放了,小四下落不明,小五小六被流放了吗?
见裴芷夏快速朝他走来,裴之楠猛地低下头,他这副鬼样子,怎么担得起一句三哥。
父兄尸骨无存,只有他一人苟活下来,还有什么脸面做裴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立刻低下头,心中的酸涩与恐惧再次爆发。
“都滚,滚出去啊!!”
裴芷夏心疼不已,立刻伏在裴之楠身前。
“三哥,是我,我是小四啊!”
听到裴芷夏的话,裴之楠更加抗拒,他强忍着自己不流出泪。
在随谢绘语回京后不久,他的零碎的记忆都被找回来了。
面对谢绘语的无微不至,他恐惧难当,看到谢绘语深情的目光他更加煎熬不已。
他这个样子,能给谢绘语什么,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谢绘语赶走。
裴芷夏也出现在他面前,他更不敢相认。
如今的他丑陋,懦弱,他本应该随父兄一起葬身崖底的。
“三哥,你抬头看看我,我是小四啊!”
裴芷夏声音颤抖,内心的喜悦无法抑制,她一双手紧紧攥着裴之楠的袖口。
“我不认识你,你们滚啊都滚啊——!!”
这声怒吼,让裴芷夏哭得更厉害了,她的三哥经历了什么,怎会如此性情大变。
谢绘语拭了拭眼角的湿润,轻声道:“裴家妹妹,之楠受了重伤,谁都不记得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裴芷夏想起方才裴之楠与她对视的那一眼,她坚信裴之楠没有失忆。
他经历了什么,让他宁愿装作失忆都不愿意与至亲相认。
看着谢绘语那张疲惫的脸,裴芷夏立刻想起来,这是与他三哥定有婚约的郡主。
也瞬间想起来当初的绘焱公子,就是当今绥王的世子。
她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裴芷夏擦去眼泪,看着谢绘语恳切道:“郡主,可否容我与三哥单独说几句话?”
谢绘语自然应允了,但眼神之中透露着忧虑。
“之楠现在……谁都认不出来,我怕他会误伤了你。”
“无妨,不管他什么样都是我三哥,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的。”
裴之楠蜷缩在袖间的手微微抽动,这话让他的心更加苦涩难当。
“裴家妹妹,有事你便唤我,我就在门外。”
裴芷夏点点头,看着谢绘语离去的背影。
郡主对三哥,还真是情深义重。
屋内深入沉寂后,只有裴芷夏与裴之楠微弱的呼吸声。
裴芷夏不说话,裴之楠也垂头不去看她。
直到一双温热的小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膝盖,又听到裴芷夏轻声道:“疼吗?”
裴之楠本以为裴芷夏会问,在边关发什么了什么。
父兄此刻在何处,逼着他回忆,想起那些他想要逃避的事。
没想到,她问他,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