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指节捏得发白,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却在触及她眼底决然的锋芒时尽数消散。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未凉的药碗,瓷片碎裂声惊飞檐下寒鸦。
\"好,好一个白云烟!\"他背对她站定,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你要本王演,本王便演!但若有一日...\"猛地回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执拗,\"你敢死在本王前头,就算挖地三尺,本王也要把你从黄泉拽回来!\"
他大步走到榻前,粗暴扯开她袖口,指腹重重按在腕间跳动的脉搏上:\"明日巳时,本王会带着金错刀来。\"俯身时发间玉冠几乎擦过她鼻尖,\"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本王不介意用铁链把你锁在王府,喂你喝一辈子的血!\"说罢甩袖而去,只留下满室狼藉与未散的血腥气。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切割出冷硬的几何纹路,白云烟扶着雕花栏杆,望着巡夜侍卫腰间寒光流转的长刀。檐角铜铃随风轻响,每一声都像是倒计时的丧钟。她捏着王爷留下的半块玉佩,指腹摩挲着边缘锋利的缺口,掌心骤然收紧,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第二日晨光刚爬上窗纸,她便攥着染血的帕子倒在王爷怀中,气若游丝道:\"师父...你派人带我去找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有办法...\"纤弱的手指死死揪住对方衣襟,将最后的生机化作绝望的赌注,\"求你...送我去见他...\"
当王爷眼底燃起希望的火焰时,她背在身后的手却死死掐进掌心。唯有远离这处处机关的王府,远离这个甘愿为她倾尽所有的人,才能真正保全他。
暮春的晨雾还未散尽,王府后院的马车已扬起尘土。白云烟倚着车窗,望着送行的侍卫中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松了松。却不知街角巷尾,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兵正将玄色锦袍塞进行囊,腰间玉佩与她怀中的半块严丝合缝。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小兵混在车队末尾,粗布短打的衣襟下,藏着从不离身的金错刀。他压低斗笠,听着前方马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此去路途何止千里,可若不亲眼看着她寻到生机,这颗悬着的心又怎能落地?
山风卷起路边的枯叶,小兵伸手接住一片,在掌心碾成碎末。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想起昨夜她倔强的眼神:\"你若去,我便一头撞死在马车上。\"此刻却轻声呢喃:\"小骗子,这次换本王骗你。\"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运河桨声,白云烟掀起车帘一角,江南烟雨朦胧如墨染轻纱。对岸垂柳拂过画舫雕栏,恍惚间竟与初见王爷时的景致重叠。她攥着褪色的帕子捂住唇,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绣着并蒂莲的锦缎上,洇成破碎的红。
“姑娘歇会儿吧。”侍女掀开帘子,捧着药碗的手突然顿住——那抹血色刺得人眼眶发烫。白云烟勉强扯出笑,将帕子塞进袖中:“继续赶路吧,我怕耽误的时间久了,身体撑不住。”转头望着窗外掠过的白墙黛瓦,忽然想起千里之外的青云城,师兄如今可还守着那座药庐?
指尖无意识摩挲过腕间银镯,冰凉触感让她猛地清醒。若再见她这副模样...喉间泛起腥甜,她甩了甩发麻的脑袋,任细碎的发丝遮住泛红的眼眶。罢了,以她如今的身子,或许连青云山的台阶都爬不完,又何必去徒增故人伤悲?
马车突然颠簸,她闷哼一声扶住车辕,喉间的血终于忍不住溢出嘴角。望着染血的掌心,她轻声笑了,笑声里带着解脱与苍凉:“也好...也好...”车外细雨渐密,将她的呢喃揉碎在江南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