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顾怀夕和顾清芷陆续回到青云斋向顾老夫人问安,姚氏惦记着大事,早早便把顾清芷叫走,屋里照旧剩下了顾老夫人和顾怀夕。
顾老夫人怜爱的拉着顾怀夕问东问西,“晚膳没用好吧,小厨房还有燕窝羹,你也吃一碗。”
顾怀夕温顺的点点头,
宋嬷嬷走出去后,她将头趴在顾老夫人怀里,顾老夫人敏锐的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顾怀夕闷闷的说:“祖母,谢淮聿的祖母醒了。”
顾老夫人有些惊讶,对于老国公夫人,她是有印象的,毕竟她们曾经都是贵眷,虽没有打过深层次的交道,至少也是点头之交,
她记得当初听闻谢老夫人发疯的事情后,她还深觉叹息,替她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后来自己的孙女嫁到国公府,她还叮嘱顾怀夕,国公府就这一个长辈,要她多照顾谢老夫人一点,只不过顾怀夕三年里很少和他们谈及这个谢老夫人,顾家也就没多在意。
现在自己的孙女被那谢淮聿伤的体无完肤,顾老夫人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了,说的话难免刻薄。
“竟然醒了?看来还是个有福气的,孙子大权在握,她还能多享几年福。”
顾怀夕没说话,只记得苏紫菀紧紧扶着谢老夫人的样子,像极了亲密的祖孙,可见谢家满门都对苏紫菀的认可。
他们二人密不可分的过去,她顾怀夕连插一脚的机会都没有,可笑她前三年没看清,一头栽在情爱里做小丑。
顾怀夕没有继续说下去,吃过燕窝就照常回了晚香堂,清欢早就放好了沐浴的温水,洗去一身疲乏,躺在床榻上却辗转难眠,
今日马球会时,玉卿告诉她父亲的事一时难以有结果,大致情况确实和谢淮聿所说的一样,她总觉得等着谢淮聿就像在坐以待毙,她总得想些别的办法救父亲。
......
苏紫菀的伤包扎好后,人也醒的七七八八,她攥住谢淮聿的衣角不肯松手,险些再次哭晕过去,
谢淮聿心下不忍,
这与从前骄傲张扬的苏紫菀截然不同。
谢淮聿走出院子,正撞上了急匆匆赶回来的苏玄,苏玄心里埋怨谢淮聿,可碍着他的权势并不敢直接质问,可终究忍不住埋怨起来,
“谢国公,紫菀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什么还不肯娶她?难不成,你真对那个顾怀夕有了感情?”
“国公可别忘了,当年是我们苏家先和你们谢家定的亲!若论先来后到,顾怀夕连妾室都不配,你现在为了一个顾怀夕就要抛弃紫菀,不觉得自己凉薄吗?”
“况且我们苏家已经让步,紫菀可以做平妻,国公为什么还是不肯?”
谢淮聿目色骤然阴鸷,周身冰冷森寒。
苏玄不敢再多说,满脸怨气的立在那里。
谢淮聿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过去二字,他盯着苏玄道,
“苏大人,紫菀被西疆人掳走一事怪的应该是你这个父亲吧?这几年我昼夜不停的将紫菀寻回来,早就还清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苏玄不甘心,仍旧在狡辩,
“当初西疆人来犯的时候,我这个太守总不能放任他们随意屠杀百姓,而守着自己妻儿吧?”
谢淮聿冷睨着他,薄唇轻启,“据我所知,当初西疆人来犯时,苏尚书并不在颍川。”
苏玄眉心一跳,恼羞成怒问,“国公是说本太守玩忽职守?可紫菀肚子里的孩子......”
“苏尚书,孩子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为了紫菀,也为了我们过去的一点情分,我没有将实情说出,但这不代表可以用他来伤害我的妻子,对苏家,我已经仁至义尽!”
谢淮聿没心思和他分辩这些,转身离开之前,听见苏玄冲他喊了句,
“为了顾怀夕,国公越来越不讲情谊了!”
谢淮聿并没有再和他说话,覆手离开苏家大门,高大的身形没入黑暗。
他脚步沉重,墨瞳幽深如浓雾。
从前他就是太讲情谊,才伤害了本应该最珍惜的那个人。
他也知道,从前他做的太糟,连怀夕舍身为自己解药都不知晓,他甚至有些懊恼,总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没有回国公府,反而策马去了顾家,顾家如今没有侍卫层层把守,守门的下人也松弛了许多,正靠在门上打着盹。
听见马蹄声停住,小厮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匹毛色发亮的骏马,静静伫立在他面前,上边的人早就不知去向。
晚香堂里,
谢淮聿看着熟睡的顾怀夕,内心一片温软。
他站在床榻前,一伸手就能触到那张沉静的脸颊,可他没有伸手,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那里。
房间里很安静,
他能听到她的呼吸,温柔绵长,是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压低声音对着顾怀夕说,
“怀夕……你不能直接就判了我死刑的。”
“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不要去爱别人好不好?”
回答他的,始终只有寂静。
……
月色一片清冷,
顾怀夕睁开眼时,屋里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她慢慢坐起身,拥起被子靠在床上,隔着窗柩能看到那轮圆月,温柔的月色照亮了女子的面,
一颗晶莹,自脸颊滑落……
她低喃了句,
“没用的,谢淮聿,我已经不敢信任你了。”
——
天色刚明,
顾府的大门就向外打开,一个青色身影飞奔到青云斋,
一进门,他大喊了一声,
“祖母!阿姐!我回来了!”
顾怀夕端着的一碗清粥险些握不住,洒在顾老夫人被子上。
祖孙二人同时看过去,
只见顾清牧还是那日那身青色衣衫,连着九日的闭关科考,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风尘仆仆的面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
顾怀夕拍了拍他的肩,并没有问考试如何,和顾老夫人打娶的说,
“几日不见瘦了这么多,可见当年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
顾老夫人摇摇头否认,
“你父亲一向沉稳,进考场前还上上下下安顿了府里人,回来的时候和去之前没什么两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哪里小住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