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夕用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她现在接受不了和他有半点亲近,她虽然答应了他的条件,会重新考虑和他的婚姻关系,可那都是建立在苏紫菀不出现,和父亲安然出狱的情况下,现在苏紫菀当街大闹,撕碎了他们之间仅剩一点体面。
她不想就这么继续回去做国公府的主母。
谢淮聿像是铁了心要和她亲吻,骨节分明的大掌压着她的后颈,用他的额头抵着顾怀夕,
“怀夕,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顾怀夕没有说话,粗暴的推开他,淡淡说了句,
“我只要父亲安好。”
谢淮聿再次承诺,顾德忠不会少一根头发。
马车出发时,苏紫菀晕倒在地上。
长术告诉他的一刻,顾怀夕在谢淮聿的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觉得很讽刺,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和她重修旧好的男人,始终放不下马车外的那个女人。
苏紫菀才是他的一生挚爱啊,这件事,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现在为什么还会心痛。
原来,她还是会心痛的。
她嘲笑自己贱,用自己最美好的三年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心碎。甚至到了这种时候还会再信他的话。
可笑真心不值钱,也难受自身控制。
她释然一笑,像在冷眼看着热闹一样,看谢淮聿如何做选择。
果不其然,谢淮聿起身下了马车,在走下去的时候,甚至没有留给顾怀夕一个抱歉的眼神,男人英挺的眉目里,她只看到了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忧。
她看着车窗外,乌泱泱看热闹的人,和那个躺在地上大着肚子的苏紫菀,这一刻世人眼中的热闹变成了一把把利刃,伤的顾怀夕支离破碎。
在世人眼里,他选择了自己的旧爱和自己的孩子,其实天经地义不是么?
她始终都是外人啊。
她不想这样被人围观下去,也不想在坐在这个满是他的气味的马车里,她起身走下马车,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慢慢离开了这个令她作呕的地方,
经过谢淮聿时,谢淮聿毫无察觉。
他的浓眉始终紧皱,盯着苏紫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唤她的名字,
“菀菀!”
当他让人将苏紫菀抬走,并且派人去宫里请太医,自认为结束了今日的荒唐,再回头时,马车里早已空无一人。
——
顾怀夕一进府门,就去了青云斋,她一夜未归祖母果然担心的厉害,派了好几个人去宫门口等她,都没有她的音讯。
现下看她安然无恙的归来,心中自然松了口气,她让顾怀夕坐到跟前,才发觉她脸色不大好看,赶忙轻抚着她的脸问,
“怎么了?是长公主出事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顾怀夕摇摇头,她不加一点重量的将身子靠在祖母怀里,那片深绿色的衣襟,慢慢变得潮湿。
顾老夫人感觉到她的情绪,没有多问,让宋嬷嬷去给她准备了一桌早膳。
顾怀夕没什么胃口,却被顾老夫人强硬了塞了一碗粥,看她全部喝下,才放下心来并且打趣她,
“你父亲不在,就不听祖母的话了?”
顾怀夕嘟囔着嘴,杏眸终于染上一点温色,
“怀夕可不敢,除了父亲,怀夕最听祖母的话了。”
顾老夫人捏了捏她的鼻子,祖孙两人一派和睦时,姚氏突然一阵风一样走进来,看见顾怀夕后尖着嗓子说:“我还以为怀夕把今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
顾怀夕看了看顾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问时,顾清牧一身素色青衣,黑发高束,丰神俊逸的走进来,
顾怀夕突然就想起了今日是送顾清牧科考的日子。
她愧疚的和顾清牧说,“阿姐该罚,险些忘了这个大日子。”
顾清牧很心疼她,“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等着阿姐安排,不像母亲和清芷一样闲,就算是忘了清牧也不会怪阿姐。”
顾怀夕抱歉的笑了笑。
一旁的姚氏黑了脸,心里暗骂这个白眼狼儿子。
顾老夫人身子不爽利,送顾清牧的只有姚氏母女和顾怀夕。
到了贡院,姚氏拉着顾清牧一个劲的嘱咐,
“你就安心考试,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苦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可千万要把握住了,等你父亲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给你庆贺一番。”
“你不肯听母亲的话,只拿了些旧衣衫,母亲又给你往里边塞了些银子,宫里的人都势力的很,万一有什么需要打点,总不至于空手求人家。”
顾清牧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家,母亲自然不舍,他知道母亲爱计较爱又偏心,可一刻颗爱子之心和别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顾怀夕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嘱咐,“阿弟,要好好考试,为父亲争光。”
顾清牧郑重的点点头,想起还在狱中的父亲,他心中担忧,
“我不在的日子,母亲和清芷就托付给阿姐了,阿姐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太劳累,有什么都交给下人去做。”
顾怀夕点点头,看着周围的学子三三两两结伴进了贡院的门,
姚氏也赶紧催促儿子,“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顾清牧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亲人,眼角突然有些落寞,转身的一刻,他多希望他们的父亲也能来送他,他能骄傲的告诉父亲,儿子会靠自己考取功名,不给他丢脸——
然而一切事与愿违的同时,
昏暗的刑部大牢里,顾德忠也在狱中给儿子祈祷一切顺利。
入狱这些日子,顾德忠心境平和并没有为自己的生死而担忧,身为太傅伴君多年,早已看轻了生死,蜉蝣之身又身在朝堂,自己的命就和一般臣子一样,从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唯一后悔的,是那日没有嘱咐儿女们好好生活,不要为他的事奔波。
毕竟,从二十年前,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他只是向自己既定的命运走了二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