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那句“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制定规则”,如同投入滚烫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炽热而激荡。自己做操作系统?自己建生态?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以至于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技术和市场精英们,一时都有些难以消化。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先提出疑问的,是负责软件平台的小张(张明)。他作为公司内部最懂操作系统和软件生态的人,深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林总,您的想法非常激动人心,但……打造一个全新的、能够与Symbian、windows mobile甚至未来可能的对手竞争的移动操作系统,这……这难度恐怕比我们设计一颗顶级Soc还要大得多吧?”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疑虑,“我们真的有这个能力吗?操作系统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涉及到庞大的生态建设、开发者关系、以及长期的维护和更新……”
林轩赞许地点了点头:“小张你的顾虑非常到位。这绝非易事,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但在我们决定是否要‘赌’之前,我们必须先看清楚,我们现有的‘对手’,或者说,我们打算‘抛弃’的那些现有平台,它们到底存在哪些根本性的、无法弥补的缺陷。只有认清了它们的‘原罪’,我们才能坚定自己另起炉灶的决心,并找到我们能够‘后来居上’的突破口。”
说着,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系统性地剖析当时市场上主流的移动操作系统:
第一个被“开刀”的,是当时市场份额最大、诺基亚力挺的Symbian oS。
“Symbian,”林轩在白板上写下这个名字,“它的优势在于起步早,功能相对完善,尤其是在低功耗和稳定性方面,针对早期硬件资源极其有限的手机做了很多优化,这也是诺基亚能够长期称霸功能机和早期智能机市场的重要原因。”
“但是,”他笔锋一转,开始列举其“原罪”: “架构陈旧,开发效率低下: Symbian的核心架构诞生于上世纪90年代末,其基于微内核(早期版本)或宏内核(后期版本)的设计,以及独特的面向对象c++方言(Symbian c++)和复杂的内存管理机制(两段构造、Leave\/trap异常处理),对于开发者来说极其不友好,学习曲线陡峭,开发效率低下,bug层出不穷。” “UI体验落后: 无论是诺基亚主导的S60(主要用于智能手机),还是S40(主要用于功能手机),其用户界面交互逻辑都相对复杂、不够直观,而且对触摸操作的支持非常糟糕。即使后续增加了触摸支持,也往往只是在原有按键逻辑上的简单模拟,体验割裂。” “对新硬件支持乏力: Symbian的底层设计,是为了适应早期低频率cpU和极小内存而优化的。当硬件快速发展,出现像‘蜂鸟’、‘天枢’这样拥有强大cpU、GpU和更多内存的Soc时,Symbian陈旧的架构反而成为了性能发挥的瓶颈!它很难充分利用多核处理能力,图形渲染效率低下,难以支撑我们想要的流畅、华丽的用户体验。” “生态相对封闭,创新受限: 虽然Symbian也试图构建应用生态,但其复杂的开发模式、严格的签名认证机制(尤其是S60 v3之后)、以及诺基亚对其主导平台的强势控制,都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第三方开发者的创新活力。”
林轩的分析鞭辟入里,尤其是在场的几位有过Symbian开发经验(或者研究过其架构)的工程师,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林轩将矛头指向了微软的windows mobile(当时还叫pocket pc phone Edition或Smartphone Edition)。
“windows mobile,”林轩写下第二个名字,“微软凭借其在桌面操作系统上的巨大成功和强大的品牌影响力,试图将其优势延伸到移动端。它的优势在于与windows桌面系统有较好的兼容性,拥有相对熟悉的开发环境(基于windows cE内核,可以使用熟悉的Visual Studio进行开发),并且得到了部分pc厂商和运营商的支持。”
“然而,它的‘原罪’同样致命:” “桌面思维,水土不服: windows mobile的设计理念,本质上是将桌面windows系统强行塞进手机里。其界面交互逻辑、资源管理方式、甚至很多底层ApI,都带有浓厚的桌面系统烙印,对于小屏幕、触摸(早期主要是电阻屏单点触摸)和移动网络环境,适应性很差,用户体验往往臃肿、卡顿、不直观。” “功耗控制糟糕: windows mobile的内核和架构并没有针对移动设备的低功耗需求进行深度优化,导致搭载wm系统的手机普遍存在续航时间短的致命弱点,这与我们‘蜂鸟’追求极致低功耗的设计理念背道而驰。” “硬件要求高,成本难降: 由于其相对庞大的系统内核和资源消耗,wm系统对手机的硬件配置(cpU主频、内存容量)要求较高,这使得搭载wm系统的手机成本很难降下来,难以在中低端市场普及。” “生态碎片化与版本混乱: 微软试图通过提供不同的版本(pocket pc, Smartphone)来适应不同形态的设备,但反而造成了生态的碎片化和版本的混乱,开发者需要为不同版本进行适配,用户体验也难以统一。”
林轩的分析,让在场的工程师们想起了市面上那些运行缓慢、操作繁琐、需要频繁更换电池的早期wm手机,再次认同地点头。
随后,林轩又简要点评了其他几个当时或曾经存在的移动平台:
“palm oS: 曾经的pdA王者,以其简洁高效着称。但其早期架构过于陈旧(单任务、内存管理原始),难以适应日益复杂的智能手机需求,虽然推出了后续版本(如Garnet oS),但已显颓势,生态也在萎缩。” “Linux的早期移动尝试: 当时已经有一些基于Linux内核的移动平台探索,比如摩托罗拉曾经尝试过的基于Linux的手机(如A780),还有一些开源社区项目(如openmoko)。它们展现了Linux的开放性和灵活性潜力,但普遍存在驱动不完善、功耗控制差、用户体验粗糙、缺乏统一标准和强大商业推动者等问题,尚未形成气候。” “至于摩托罗拉自家的p2K平台,”林轩看向马克·安德森,“mark你更了解,它本质上还是一个功能手机时代的封闭平台,虽然也在不断增加新功能,但其底层架构的局限性决定了它不可能真正进化到我们所设想的智能手机时代。”
安德森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轮分析下来,结论已经非常清晰。
“大家看到了吗?”林轩放下笔,环视众人,“当时市场上所有的主流移动平台,都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根本性缺陷!它们要么诞生于硬件资源极其匮乏的旧时代,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要么是桌面巨头试图将旧有成功模式强行嫁接到移动端的‘怪胎’;要么是虽然方向正确但力量弱小、不成体系的早期探索者。”
“它们没有一个,是真正为即将到来的、以‘大屏触控、高速网络、海量应用、云计算’为特征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而生的!”
“这就是它们的‘原罪’!也是它们注定要被颠覆的命运!”
“而我们启明芯,现在正站在一个绝佳的历史节点上!”林轩的声音再次提高,充满了力量,“我们拥有了定义下一代移动硬件核心(天枢Soc)的能力!我们拥有了加速软硬件协同设计的利器(EdA工具)!我们拥有了充裕的资金和全球顶尖的人才!我们更拥有了……对未来的清晰洞见!”
“我们完全有机会,也有能力,打造出一个全新的、没有历史包袱、真正面向未来的移动操作系统——‘北辰’!一个能够完美释放我们硬件潜能、能够提供极致用户体验、能够吸引全球开发者共同繁荣的伟大平台!”
“这,才是我们启明芯应该选择的道路!这,才是能够让我们从‘打工皇帝’真正蜕变为‘行业领袖’的唯一途径!”
林轩的这番系统性、前瞻性、且极具煽动性的分析,如同一道闪电,彻底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他们终于清晰地看到了现有平台的“不堪”和未来新平台的巨大机遇!
之前那些关于风险、关于难度、关于得罪客户的顾虑,在“重新定义未来”这样宏大而激动人心的愿景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创业激情,开始在会议室里重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