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接鲁婉儿的话,而是看向辛珑,又看了眼站在辛珑身后的鲁长庚,语气淡淡的:“珑儿,你来推我吧。”
辛珑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走到萧惊鹤的身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扶上了轮椅的扶手。
鲁婉儿看着辛珑的手,正好握在她刚才握着的地方,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抿了抿唇,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辛珑。
这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她的……
她抬起头,看向鲁长庚,发现自己的哥哥也正看着辛珑和萧惊鹤,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哥哥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早在辛珑和萧惊鹤踏入桃花谷的那一天,这对夫妻便已成了他们兄妹二人的囊中之物。
身为村长的儿女,他们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待他们挑选完毕,余下的人才会被村民们带走。
而辛珑和萧惊鹤,则分别被安置在了她和鲁长庚的住所,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鲁婉儿与鲁长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眼底都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没关系,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妻子和丈夫了。在此之前,只需稍加忍耐,静待时机……
……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到了鲁钺的住所。
鲁钺现在的住所在村尾,和村头那些精致的屋舍比起来,这里明显破旧了许多。
几间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泥土。屋顶上的茅草也已经腐朽不堪,一阵风吹过,便有细碎的草屑簌簌落下。
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辛珑推着萧惊鹤走近,还未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粗鲁的叫骂声:
“真是笨手笨脚的,家里还有几口碗,又被你打碎了!你给我滚,滚出去,今天早饭没你的份了!”
这声音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一般,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辛珑眉头微蹙,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修长的背影,正被一个老妇人从屋子里推搡出来。
那背影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真是个废物!养你有什么用?连个碗都端不好!”老妇人骂骂咧咧地,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毫不留情地在那个高大身影的身上敲打着。
“砰!砰!砰!”
扫帚打在身上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听得人心惊肉跳。
鲁钺一脸隐忍,默默地承受着老妇人的责打。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辛珑注意到,鲁钺的手指上渗出了血迹,想来是刚才打碎碗的时候,被碎片划伤了。
“不要打我哥哥,娘,不要打我哥哥!”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子里扑了出来。
是昨天那个叫做小鹿的,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鲁钺身上,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住他,哭喊着对老妇人说:“是我打碎碗的,跟哥哥没关系,您要打就打我吧!”
“那你也给我滚!”
老妇人毫不留情,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小鹿脸上。小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老妇人却丝毫没有心疼,反而更加凶狠地骂道:“一个个的,都没点用,就知道吃白饭!”
兄妹二人凄凄惨惨地被老妇人赶出了家门,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显得格外无助和可怜。
小鹿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鲁钺受伤的手指,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哥哥,疼不疼?”
鲁钺摇了摇头, 安慰她道:“没事,小鹿,哥哥不疼。”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站在前面的辛珑一行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萧太夫人一见到鲁钺,目光便胶着在了他的脸上。
看到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脸庞,再也忍不住,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到鲁钺面前。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揪紧一分,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那张脸,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她日思夜想野儿啊!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的脸,指尖颤抖得厉害,声音也哽咽得不成样子:“野儿……我的野儿……真的是你吗?你……你还活着!”
萧太夫人老泪纵横,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悲伤,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的二儿子早已不在人世,每每想起,都心如刀绞。
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欣喜若狂?
鲁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脸颊上那双苍老而颤抖的手,那温热的触感,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想说自己不是她口中的“野儿”,想推开她,告诉她认错人了。
可是,当他抬起手,准备推开萧太夫人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涩和委屈的情绪,竟让他舍不得推开这个抱着他痛哭的老妇人。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嗓子说道:“老夫人,您认错人了。”
“二哥!”
坐在轮椅上的萧惊鹤,此刻也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他腿脚不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辛珑眼疾手快,适时地搀扶了他一把,稳住了他的身形。
“珑儿,扶我过去。”萧惊鹤的声音有些急切,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鲁钺,生怕他会消失不见。
辛珑点了点头,扶着萧惊鹤,一步一步地来到了鲁钺面前。
萧惊鹤的眼睛红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颤抖得厉害:“二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鲁钺的容貌与萧惊鹤有三分相似,只是一个饱经风霜,一个苍白病弱。
曾经的桀骜少年,都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如今再见,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