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
“镇国大将军”五个字,让那些曾经听闻过这位战神名号的永徽子民,浑身一震!
人群的冲势,骤然一滞!
无数双眼睛,惊疑不定地聚焦在那个被铁链锁着,身形虽显削瘦却依旧挺拔的男人身上。
辛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乃定国侯府亲眷,一路流放至此!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亦不忍见永徽子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今日,愿倾尽所有,开仓放粮,救济诸位乡亲!”
“但凡遵守秩序,排队领取者,皆可得米粮鸡蛋!若有趁乱作祟,妄图哄抢者——” 辛珑眼神陡然一厉,扫过全场,“休怪我等手中刀剑无情!!”
她的话音刚落,萧惊鹤已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在了辛珑的另一侧,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原本躁动疯狂的流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辛珑掷地有声的话语震慑住了。
镇国大将军……定国侯府……
这些名号,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他们来说,既遥远,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霎时间,喧闹的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落针可闻。
“镇国大将军……萧激楚?”
“真的是……那位萧大将军?”
定国侯府!
萧家!
这两个名号,在永徽百姓心中,份量太重了!
可以说,这乱世之中,皇帝和朝廷或许早已失去民心,但定国公府萧家世代忠烈、为国捐躯的事迹,却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永徽子民的心中!他们不信朝廷,却信萧家风骨!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混杂着惊疑、恐惧、希望,死死盯住了那个被铁链锁着的男人。
“他…他不是说…战死在北境了吗?”有人颤声问道。
“是啊,朝廷的邸报上是这么写的……”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流民,失声叫道:
“看!看他腰间的刀!那…那是不是‘裂山’?!”
“裂山”!
镇国大将军萧激楚的佩刀!刀身宽厚,据说能劈开山石,曾在战场上斩将夺旗,饮血无数!此刀与主人一样,早已成为永徽军中的传奇!
此言一出,更多人的目光聚焦在那把标志性的大刀上。
“真…真的是裂山刀……”有人声音发颤,“那…那他……”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流民,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道:“您…您真的是…镇国大将军萧激楚?”
萧激楚没有回答。
失忆的他,无法回应这些询问。
他的视线,只是沉默地扫过眼前这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永徽百姓。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就在这时——
“噗通!”一声。
人群里,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破烂军服,脸上布满污垢和伤痕的男人,猛地冲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萧激楚的脚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大将军!!”
男人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声音嘶哑而激动:
“真的是您!大将军!您还活着!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小人是您麾下亲兵营的王石头啊!十年前北境浑河一战,是您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您忘了?!您看看我!我是王石头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抬起头,想让萧激楚看清自己的脸。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流民的情绪!
“真的是萧大将军!”
“萧大将军没死!”
“定国公府的大将军还活着!”
“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希望!
在绝望中挣扎了太久的流民们,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噗通!噗通!”
人群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萧大将军!救救我们吧!”
“求大将军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们快饿死了!孩子快饿死了!”
“大将军,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哭喊声、哀求声、孩童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萧激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冲击着。
他低头,看着脚下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声震天的百姓。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百姓。
这些面孔,陌生而又熟悉。
这些哀嚎,刺痛着他空洞的灵魂。
这些人……是永徽的子民。
是他们萧家世代浴血奋战,誓死保卫的同胞!
如今,却流离失所,辗转沟壑,形同猪狗!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他不懂这是什么,但他本能地皱紧了眉头。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沉默地看向身旁的辛珑。
辛珑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萧家人风骨,早已刻入骨髓,哪怕失忆,护卫家国的本能依旧存在。
她上前一步,适时地提高了声音,盖过了嘈杂的哭喊:
“乡亲们!请静一静!”
“镇国大将军没有死!他回来了!”
“只要大家遵守秩序,排好队伍,人人有份!有大将军在此,他会护着你们,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萧激楚在军中和百姓中的威望,是毋庸置疑的。
辛珑的话,加上萧激楚本人的威慑力,以及那曾经亲兵的指认,彻底安定了人心。
原本躁动不安,甚至带着几分凶残戾气的流民,此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哭声渐歇,他们互相搀扶着,敬畏地看着萧激楚,开始自发地、小心翼翼地排起了队伍。
虽然队伍依旧歪歪扭扭,但比起之前的混乱,已是天壤之别。
排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自称王石头的瘦小男人。
他擦干眼泪,用一个破了角的陶碗,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辛珑递过来的一碗清水。
他仰头,“咕咚咕咚”几口便将水喝了个精光,干裂的嘴唇瞬间滋润了许多。
接着,楚香越动作却麻利地用带来的小秤,称了足足两斤大米,又捡了两个鸡蛋,放进他随身带着的一个破布袋里。
王石头看着袋子里的米和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白米!不是糠麸!
还有鸡蛋!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鸡蛋是什么时候了!
他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再次朝着萧激楚、辛珑、萧惊鹤的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渗出血丝也毫不在意。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紧紧攥着布袋,踉跄着退到了一旁,给后面的人让出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