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安走后,管家领着沈愿继续往前,穿过圆形拱门,步入后院花园。与前院亭廊荷塘不同,后院栽种着不少花木。
院中有几棵玉兰,光秃秃的枝梢在冷风中摇摆,等待春风一度。
管家最终在林园中一间书房前停下,打开门,引着沈愿进去。
书房是典型的中式风格,色调沉稳,紫檀木卯榫结构的桌椅书架,庄重又雅致。
“原心师傅,这就是需要修复的古画,您请看。”管家将桌上木盒打开。
原心是沈愿工作室的名字,工作中署名也习惯用这两个字。
沈愿打开工具箱,里面整齐摆放着放大镜微型显微镜等工具和材料。再戴上橡胶手套,小心取出盒中画轴平铺在桌面,轻缓仔细地展开。
近半小时的检查辨认,沈愿才直起身。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脖颈处有些酸痛。
管家上前来,“原心师傅,有难度吗?”
沈愿将画卷细细收好,放回木盒中,取下手套。
“可以。”语气笃定。
管家追问,“最快多久能完成?”
“古画破损严重,又是绢本画,补缺用到的材料我这里暂时没有,需要去外地购买,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开始做修复工作。加起来差不多一个多月能全部完成。”
古画修复,程序繁多,每个步骤都需要耗费好几天。
管家算算时间,“稍等,我问问我家先生。”
沈愿立在原地,环视整间书房。
管家在角落拨打电话。
“先生,淮安少爷介绍的古画修复师已经来过了,确认能修复。”
“什么时候能弄好?”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
管家说,“师傅还需要一些材料,要去外地购买,会耽误几天时间,修复好至少要一个多月。”
“需要什么,要多少,让师傅列个清单,尽快让人送去。省掉这些时间,酬劳翻倍,一个月内能不能弄好?”
“好的。”
管家将主人的条件转述给沈愿,没提酬金翻倍。
沈愿有些为难。
再有二十几天就过年了,如果接下业务,过年还得加班。
加班就没法去疗养中心探望郁爷爷了。
管家看她沉默纠结,才抛出筹码:“先生说,您可以住在这里,我们会将这间书房作为您单独的工作室,需要什么我们会全力配合,另给您安排单独的卧室,提供三餐,酬金再添一倍。”
沈愿想说并不是钱的事。
转念一想,有了这笔钱,她存钱目标也就达成了。
“好,材料就交给你们了。”她并不想跟钱过不去。
管家颔首,转身从书架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写上补充协议:
【30天内全面完成修复工作,另加5万酬金,共计15万。】
“这是雇佣协议,师傅可以看看,如果没其它条件,请在上面签字。”
沈愿拿过文件,大致扫了眼内容。
不能将古画带离别墅,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等……
都是些常见条款,沈愿确认没隐藏条件,签上名字,列了材料清单交给管家。
管家拍照扫描,点击发送。
总经理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谢宴生靠坐在墨色真皮沙发上,衣着是纯黑的毛衣西裤,让他整个人都透着暗黑幽冷的冷厉气息。
手机收到短信,他点开,屏幕上,扫描出的照片里,工整地列着清秀小楷。
横平竖直,字迹端正。
执笔人一定是个性格温和,极有耐心的人。
谢宴生指尖在屏幕跳跃,【女生?】
管家回复:【是的先生。】
谢宴生眉宇敛紧,若有所思。
敲门声响起,得谢宴生应允后,张特助才推门而入,开始汇报工作。
“谢总,科技展览馆开馆庆典定在年后的2月12号,邀请名单已经发在您的邮箱上,您的时间也预留出来。盛华集团郁康第三次留言想上门拜访,您看……”
谢宴生说:“给他发张开馆庆典的邀请函就行。”
“好的。”
建设东方最大的科技展览馆——是谢宴生母亲的心愿。
谢家百年世家,祖上扎根北城政商两界,到谢宴生这一脉却退政从商,接下母亲产业,远离家族,迁居南城,经营的科技公司和农业集团已是业内翘楚。
近年来,国内科技行业发展迅猛,诸多领域的企业均想分一杯羹,包括以房地产发家的郁康。
谢家的科技公司拥有一流的科研团队和设备,也舍得花重金培养科研人才,给他们创造优良的科研环境,加上谢氏家族势力庞大,很快就在科技领域独占鳌头。
郁家想攀上谢家,好借东风省力。
可谢宴生又岂是良善之人。
将清单转发到张特助手机上,谢宴生淡声说:“清单上的东西,务必在后天早上之前,送去清园。”
张特助,“好的谢总。”
*
沈愿刚走出别墅,手机就收到转账提醒。
预付款:.00
余额:.00
金钱激活她的斗志,回到家就开始收拾工具箱。
22寸的拉杆工具箱,里面摆满了修复古画所要用到的各种器具,她逐一清点整理,又收拾个人用品,打包好,忙完已经是深夜11点多。
闹铃在次日7点准时响起,沈愿洗漱完拉着箱子出门,乘上出租车,前往北山望。
外来车辆无法进入小区,沈愿在别墅门口下车,拉着两个大箱子往里走。
一辆黑色轿车驶出别墅大门。
沈愿认出是谢宴生的车,低头假装没看见。
车子却停在她脚边,她只得堆起笑脸。
后座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极好看的脸。
沈愿感觉体内的困虫都被帅死了。
“谢总,早上好。”她笑得敷衍。
谢宴生目光停驻在她的拉杆工具箱上,思绪飘回数日前的雪夜。
他轻笑:“沈小姐业务开展得倒挺广泛?”
“熟人介绍。”
“不打算改行?”
“谢总想替我规划职业?”
谢宴生似笑非笑,“那就祝你,工作顺心。”
他说完,车窗缓慢升起。
“也祝谢总,万事顺意。”沈愿客套回应。
车子驶离出去。
沈愿步行入小区。
15分钟的路程,她又拖着两个大箱子,走得并不轻松。
到了清园,管家安排的房间是离书房最近的客房,房间内设施完备,有单独的浴室和洗手间。
沈愿安顿好后,便开始着手修复工作的第一步——
对古画进行清洁。
这是一幅明代山水绢本画,作者不详,画作霉斑污渍随处可见,折痕处的绢丝纤维断裂严重,整幅画破损的几乎只剩意境。
既要清理干净,又不能损坏原作。
沈愿忙了一天,才将原画作的装裱拆除。
管家来看了几次,沈愿都没有察觉,直到手机传来电子门锁报警的声音。
她放下镊子,掏出手机,打开监控的app软件。
镜头里,郁城白拖着行李箱进入她的公寓。
“郁城白,你干什么?”沈愿按住麦克风,压低声音问。
“搬东西。”
“我没让你来搬东西。”
“不是搬你东西,是搬我东西。”郁城白隔着监控与她对视,“前天在墓园不是说了么?我们这段时间住一起。”
沈愿想起,郁康确实提了一嘴,她当时明确拒绝过。
“我没同意,你不……”
回应她的,是一片漆黑。
郁城白把监控电源拔了——
沈愿暗骂一声‘狗男人’,把手上的工作快速收尾,整理好工具箱,向管家说明情况,匆忙套上羽绒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