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沈妄的幻象消失的很快。
甚至都没有任何关于他死亡的迹象,幻象就被打破了。
沈妄似乎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站在走廊中间,奇怪地挠了挠头,没有去看温柒柒的眼神,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温柒柒也感觉奇怪。
她刚想开口,却发现......
说不了话。
一个音也发不出。
连目光也被控制着只能停留在餐桌之上,甚至看不到她视线死角下的那只乌鸦。
身体也不出意外地固定在原位,保持着旁观者拄着下巴看戏的模样。
仿佛是幕后之人给她安排好的等待着乌鸦口中的那句“国王宴飨,七道菜后,正式推向淋漓盛况”的公主专用姿势。
餐桌上的沈家兄弟几人有说有笑。
没有一个注意到温柒柒的异常。
也没有一个和温柒柒再有任何交流。
就好像......
这场家宴已经割离了温柒柒这个人一样。
她像个被请到幕后的旁观者,只能接受着好戏的即将开场。
几秒钟后,几个佣人合力推上了一个巨大的餐盘,由于上面扣着银色餐盖,温柒柒看不到这道菜是什么。
但预感告诉她,这是这场晚宴最关键的重点。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温柒柒的神经都不自觉绷紧了些。
当佣人们将餐盘转移到餐桌的正中央后,兄弟几人忽地端起了酒杯站起了身,表情麻木统一。
仿若在瞬间,他们......
失去了灵魂。
餐厅里奏响的音乐骤然提速!
节奏就如温柒柒此时的心跳般密集!
低沉的鼓点不断加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极速攀升!
乌鸦在这令人喘不过气的音乐声中展动双翅,声嘶力竭,沙哑着努力想要盖过背景音乐:
“今夜推向最淋漓盛况,让我们的羔羊举杯高唱,歌颂他们的忠诚信仰!”
音落,七人空洞无神的目光终于交汇,抬起酒杯的动作整齐划一。
“叮——”
晶莹的杯壁在半空中,重重碰撞。
清脆的声响如同冰冷的钟鸣,在温柒柒耳边回荡,透着压抑的疏离感。
就像眼前站着的并不是她日夜相处的哥哥们,而是陌生的躯壳。
与此同时,餐桌正中央的那银盖缓缓分裂开,露出最终那道菜的原貌。
“?”
餐盘里.....
居然是空的。
正当温柒柒面露疑惑时,她身侧的乌鸦终于脱离了脚链的束缚,扑腾到了餐桌之上,落在桌布上,抬起爪子绕着那空荡荡的餐盘走了半圈,那双黑色的眼瞳也变成了刺目的赤红,用粗哑的声音配合着音乐高歌:
“国王需要 最稚嫩羔羊
要纯洁才算 品质高上”
餐盘上骤然出现了很多白色的纸片小人。
不算多也不算少,拥挤在餐盘各处,脸上简单的笔墨展露着他们对于出现在这里的紧张害怕。
在他们的身体上似乎还写着字。
像是......
名字。
由于纸片人实在太多了,温柒柒只能勉强看清最前面的几个。
乌鸦展翅高飞,落到沈墨书的酒杯边缘,看着沈墨书毫无反应的脸,奸笑歌唱:
“第一道是 最自由向往
被剪断翅膀 无法翱翔”
在沈墨书身上的光芒黯淡下去的同时,餐盘里忽地出现一把巨大的漆黑剪刀!
剪刀冲进纸片人中,引起一片惊呼躲闪。
但是纸片人终究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剪刀轻轻松松就封住了他们所有逃窜的路线。
一刀又一刀。
虽不见血迹。
但温柒柒知道,他们被剥夺了自由的羽翼,终究是逃不出这餐盘了。
乌鸦又落在沈知寒的杯子上,低头轻抿红酒,语调急促:
“第二道是 最温柔驯养
被折断脊梁 遍体鳞伤”
餐盘内的剪刀变成棍棒,纸屑乱飞。
不过几秒,鲜少再有纸片人能再站起来。
沈知寒的身影也隐入黑暗之中。
温柒柒意识到了什么。
这首歌似乎......
不止止是沈家每个兄弟经历的事......
而是......
“第三道是 最顽强抵抗
被束缚灵魂 失去锋芒”
沈允头上的光散去。
餐盘内的纸片人顽强抵抗但仍没有胜算,就连纸片洁白的颜色都变得暗淡。
“第四道是 最崩坏信仰
被催眠扭曲 日夜绝望”
沈辞退场。
纸片人浑浑噩噩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恐慌疯狂,像是想要追求死亡又不知道该怎么死亡。
“第五道是 最迷茫游荡
被消磨意识 心绪彷徨”
沈封宴离席。
纸片人的表情已经变得彻底麻木,就像是已经丧失了抗争的意识。
“第六道是 最彻底仆仰
被湮灭自我 任人主掌”
沈沐泽又去桌下了。
纸片人的身上忽地被上方连上了丝丝木偶线,动作也变得逐渐合理有生机起来,就像是被......完全操控。
温柒柒顺着丝线上方望去。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
“第七道是 最苍白月光......”
歌词落下,一道又一道牢狱自下而生,套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纸片人身上,也套在了沈妄的身上。
窗外的月光惨淡苍白,落在他们身上。
也......
落在温柒柒自己身上。
乌鸦绕了一圈落在了温柒柒的眼前,眨了眨眼,高唱最后一句歌词:
“困层层囚牢 谁能逃亡?”
纸片人的目光忽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齐停顿在温柒柒一个人的身上。
那眼神就像是一句质问——
“同样身为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你以为......
你逃得掉么?”
刺骨的寒意漫上后脊。
温柒柒从看到这出戏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想。
如今这声质问更加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首歌从一开始就不是单单针对她的哥哥们!
而是针对......
所有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剧情配角。
而这餐盘中无数的纸片人,恐怕就是已经惨遭毒手,被完全抹杀了自我意识的角色。
七个步骤环环紧扣。
剪断翅膀,折断脊梁,束缚灵魂,崩坏信仰,消磨意识,湮灭自我,最后将他们困在层层囚牢,奉献于“国王”。
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维持剧情的完整性和缺德性,还是......
满足于那位“国王”的什么需求?
而且,“国王”是原作者还是时空局权位更高的管理者?
乌鸦歪着脑袋。
虽然它知道温柒柒现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但怎么感觉......完全没有吓到她?
那清丽的眼眸甚至忽略了眼前它的存在,好像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哈?
乌鸦正要作怒,身后忽地一声炸响!
“咔——嚓!”
乌鸦吓得回过头!
眼睛瞬间放大!
怎么可能!
沈妄他怎么会......
挣脱了牢笼!
只见表情冷然的金发少年伸手按在那飘渺的牢笼光杆上,细腻的光影在他的指尖躁动着。
他用力一捏,空气中再度传来清脆的喀嚓声,牢笼如同易碎的玻璃般瞬间崩溃!
乌鸦的眼睛瞪得更大!
将手中的碎屑随意地张开手散落而下后,沈妄缓缓抬起了眸子。
隐在金发下的那双眸子森然凛冽:“你刚刚说,要困住谁?谁又不能逃亡?”
乌鸦还没等发出声音,桌子下又发出霹雳乓啷的响动,沈沐泽揉着头从桌下爬上来。
他从容地拉开自己的座椅,优雅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掀眸望向温柒柒的方向:
“总不会说的......”
薄唇轻轻扬起,透着挑衅至极的意味:“是我们吧?”
紧接着,沈封宴用银勺敲了敲杯壁,那双漂亮狭长的狐狸眸虽然没有扫向温柒柒这边,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如果真的要对我们动手的话,是不是也要先考虑好......”
他身上的光彩在一点一点复原,望过来的眼神浮动着危险的笑意:“你的资格。”
乌鸦被这连串的崩坏吓得向后退了半步。
然而,这还没停。
沈辞抖了抖身上还没褪去的灰色部分,紧皱着眉,冷白修长的手指拾起桌上的刀叉:“故事也演完了,歌也唱完了,直接解决掉?”
“那是不是对他们来说,太轻松了?”
沈允接过沈辞的话,一边用手揪下还狠狠拽着自己各处的黑色手腕,一边嫌恶地丢给对面桌斜方向的沈沐泽:“你爱玩这玩意,都给你玩。”
沈沐泽:“?沈老三你脑子抽了!”
他被沈允丢过来的东西吓得跳起来!
“谁他妈爱玩这东西!”
他直接随手一甩!
甩到了还在酷酷冷着脸的沈妄脸上。
沈妄:“......”
他呆滞了三秒后——
“啊!什么东西!”
整个一个大破防!
乌鸦望着已经闹成一团的几人尖叫着:“怎么可能!”
身后忽地听到一声轻笑。
没有转身,它感觉到有人按住了自己的翅膀。
力道很死。
分不清是沈知寒的手,还是沈墨书的手。
亦或是两者同时。
少女慢悠悠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愉悦至极:“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害怕?”
笑声更加恣意。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因为我,永远相信我的家人们。”
无论是沈嫚妈妈,还是哥哥们。
只要是在沈家的地盘,只要身边有家人在。
她温柒柒,永远不会受到外人的伤害。
少女末了,还低下头在乌鸦身边补充了一句:“你听清楚了。”
“我说的是.......永远哦。”
—
直到晚宴结束,温柒柒也没见到过沈嫚。
幻象在沈知寒控制掉那只乌鸦之后,就没再复生过。
只不过后续温柒柒也没再能从那乌鸦上得知任何有用的消息。
自餐厅内的音乐节奏回到舒缓典雅之后,乌鸦就好像恢复成了正常的小鸟。
它的眼神里完全没有了那种肆意妄为的张狂,普通的就像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乌鸦。
温柒柒没选择灭口,而是将它脚腕上的锁链加重了一层,把它束缚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她怀疑......
没那么简单。
沈嫚给她安排的房间和哥哥们的方向是分开的。
和兄弟几人分离后,温柒柒走在走廊里,身后的仆人紧跟在她的身后提着那只笼子里的乌鸦。
夜风拂过,她瑰丽的脸颊因为刚刚的几倍红酒显得有些微微泛红。
大脑却还在飞速旋转思考着某些真相。
沈嫚妈妈会利用场景的布置,让人陷入重度催眠状态,从而产生幻觉。
这是温柒柒知道的。
只是为什么,要对自己和哥哥们进行催眠呢?
哥哥们后来吃饭的时候眉眼间始终放心不下的不安,是为什么?
他们有什么瞒着自己?
而且......
最后那个餐盘里的白纸小人里,没有哥哥们的名字。
但那七句歌词又是将哥哥们每一个都钉死在剧情里。
所以他们到底是......
觉醒了,还是没有?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幻象是沈嫚妈妈布置的,那她为什么会看到关于时空局的这些幻象?
哥哥们看到的又是什么样?
关于这次幻象背后隐藏的真相是什么?是谁想要让她看到这些的?
哥哥们为什么又能在最后那一刻清醒过来?
是因为幻象因她而生,她对哥哥们的信任太深,所以他们被赋予了某种能力?
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问题太多,温柒柒一时之间感觉一个头七个大。
没想到这次循环这么烧脑。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微醺的醉意让她头有些沉沉的,忽地脸上绽放一个狡黠的笑意:
“算啦算啦,天塌了有我哥顶着,先睡觉再说。”
进屋安置好乌鸦后,温柒柒有礼貌地对着佣人歪头甜甜一笑:
“辛苦啦!麻烦你们和嫚妈妈说一下,我很想她~谢谢她的接风宴~”
笑意清浅了一些,温柒柒的美眸流露出淡淡的忧伤:“还有,请她再坚持坚持,我们一定很快......会团聚的。”
佣人将这句话带到沈嫚卧室时,优雅的女人一瞬间就没了风度,眼眶怔怔地,恍惚了半刻才问了一句:“你......再重复一遍,柒宝说什么了?”
“夫人,大小姐说她很想您,谢谢您为她精心准备的晚餐,她很喜欢,她期待着与您的见面。”
—
酒劲的作用导致温柒柒在床上轱辘了半天也没有个睡意。
又困又清醒的。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荒谬的状态!
这不合理!
折磨得温柒柒要抓狂。
就在她爬起来准备在地上打地铺试试能不能睡着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砰。”
“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