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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沈封宴,你哭得真的好假。”

温柒柒打了个哆嗦。

明明是小时候经常听到的类似于开玩笑的警告。

她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来不及深想,沈封宴已经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她的手里。

上面的图案依稀是一朵怒放盛开的罂粟花。

他交代的很简单。

只要她画出这样的雏形,在这上面随意发挥就好。

一边说着,沈封宴一边倾斜过身子,将上衣撩得更向上了些。

“交给你了,我的小画家。”

温柔的声音滑过脖颈,穿过耳膜,重重地撞击在那颗无法安分的心脏上。

温柒柒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讲,沈封宴要比沈妄有分寸。

在确定温柒柒了解他的需求之后,男人就侧头转移开了那过于炙热到会让少女放不开的视线。

呼吸也渐渐平稳到视若常态的频率。

这样的退让,使得刚刚还不知如何下手的少女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感触着冰凉的颜料液体滑过腰线,沈封宴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

很痒。

尤其是那笔触细细腻腻地从他敏感的腰间滑过。

连带着少女凑近为了确保没有画错而不经意喷洒在其上的滚烫气息。

自控力快到了不能抵御的地步。

这么多年,他一直习惯于掌控他人的情绪走势。

如今轮到自己的欲念被人随意撩拨起......

除了尽量屏住愈来愈混乱的呼吸之外,沈封宴居然......

别无他法。

沉浮于欲海难寻浮木,近乎要被拉下神坛的凤眸不经意瞥了眼窗外。

恰巧,看到沈允正好结束了电话,遥遥抬头望上来的模样。

“......”

想象中的沈老三目眦欲裂到黑化冲上来并没有出现。

似乎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过于特殊的缘故,再加上阳光强烈到玻璃反射的光芒太刺眼,以至于沈允凝眸望了半刻竟没有发现他。

但......这种隐秘的感觉。

竟然还不赖。

大抵是真的疯了。

腰间的画作似乎已经完成了大半,沈封宴转回了头。

垂眸就能看到少女近在咫尺颇为认真的脸蛋。

潮红尚未完全退却,眼眸中却是认真到令人着迷的光芒。

深吸了一口气,沈封宴放任自己伸手抚到了少女的脑后。

感觉到男人饶有耐心地轻轻抚摸,温柒柒疑惑地扬起了头。

他还是在笑着。

却带了些温柒柒看不懂的醉意。

像是自甘堕落荒唐到极致的沉沦。

瞬息,她看到他唇角勾起,夸赞:

“乖乖,做得很好。”

搭配上他插在少女发间不紧不慢滑动的手指,温柒柒莫名有种被当成了什么小宠物的错觉感。

倔强地轻甩开沈封宴的手指后,少女继续完善着画在他身上的“印记”。

沈封宴垂头看着她上色。

他给她的底图是颓败的罂粟,大有拉着所有靠近的人共赴地狱一了百了的绝念。

许是最近忙着追寻过往循环中自己留下的痕迹的缘故,状态的下滑,黑粉如浪潮汹涌,沈家没能压住的耍大牌头条,一根一根重重地压在了沈封宴的身上。

有心无力,有力无心,心力交瘁。

原定两周前就应该举办的音乐会除了天气原因之外,也是因为他一条一条突如其来的黑料被强行耽搁。

虽然最后还是被沈家强行压下了。

但沈封宴承认他现在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自暴自弃。

可如今被温柒柒画下来的罂粟......

是纯白的。

还贴心地不合时宜地画上了一对肥嘟嘟的小白翅膀。

宛如天使降临。

看出男人不解的神情,温柒柒一边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追加画个小型的鬼画符“恶灵退散”,一边悄声解释着:

“你的歌,是被爱着的。”

少女扬起头,弯了眸子:“你也是。”

沈封宴。

你也是被爱着的。

就算人不在京都,近来也忙得时常彻夜难以安眠,可对于离开她之后,她身边发生的一系列事......

沈封宴虽说不上一清二楚,却也能件件不落大致复述。

原以为他不在她身边,很少给她通电话,尤其还是在不涉及到他的剧情线上,她会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关注他。

但现在......

她说他的歌有人爱着。

她说他这个人也有人爱着。

啧。

人是多么奇怪的生物。

被骂得狗血淋头也麻木得没什么反应,得到一句随口的承认却莫名乱了心。

沈封宴没有回应她,只是冰凉的手指缓缓地覆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沉默着低头俯身压下,少女稍稍退缩后就被他猛然攥紧了手腕,停顿在原位与他对望。

净澈空灵的眸子中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光,潋滟着折射出耀眼的阳光。

以及,背光而立的沈封宴。

世界真真假假。

人类之间的感情也假假真真。

沈封宴总是懒得去分辨世人口中的惺惺作态与坦白交代。

他更多依靠的是信手拈来的操控催眠,更直接果断地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这样的法子,说实话,他不止一次在温柒柒身上做过尝试。

最早的一次,是在温柒柒的十二岁。

那时他的催眠术刚刚有了些熟练度,于是站在他身后,沉默地陪着他埋葬死去宠物的温柒柒成了他一时兴起的第一实验人。

凄楚怜人的易碎少年红着眼尾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祷爱宠有个好的转世,身后的少女却一言不发没有动作。

没有催眠之前,沈封宴给过温柒柒坦言的机会。

微风起,柳叶飘零。

站起身拍拍膝盖上土块的少年嘴角牵起温柔的笑意:“柒柒,在想什么?”

作为沈家兄弟中最重自身利益的沈封宴并没有像其他兄弟那般,没几天就对这个初来驾到的少女动了心。

甚至是相处五年之久,沈封宴对温柒柒的感情依旧只是浅浅地停留在那一层——

“很漂亮,很乖巧,很阳光,很可爱,是个......”

“很出色的宠物。”

所以尽管他表现得温润如玉,处处照顾极尽温柔,眉宇间却始终带着远近难消的疏离。

一如他开口询问时那句刻板到仿照大哥沈墨书口吻的“柒柒”。

他知道小女孩心思敏锐,也知道她定也清楚两人之间维持于表面的“兄妹关系”。

对于她摇摇头否认的那句“封宴哥哥,我没想什么”,沈封宴也没有意外。

只是那天,他很想听实话。

少女望向他的目光实在是掺杂了太多情绪。

有和他同样失去玩伴的惋惜,同样的痛心,同样的难过,却也私藏着一丝其他的念头。

尤其是在得到少女的否认回答之后,沈封宴更想知道——

她藏在眼底的那句将言未言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尝试催眠需要沈封宴注意的事项有太多。

对于就算有所天赋但仍是新手的他来说,还是手忙脚乱。

以至于借助手机音乐足足延时了十分钟才将少女成功催眠的沈封宴,第一反应是想砸手机。

不过做都做了。

总要得到个答案才不枉费他的劳心劳力。

于是他将那句话又问了一遍。

却是连名带姓:

“温柒柒,你刚才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少女闻声微微抬起了头。

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在那一刻是空洞无神的。

沈封宴比平日里多注视了一会儿。

他突然发现,这样毫不设防愿意同他“贴近”的温柒柒......

与他而言,居然莫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难怪沈知寒总会把这小家伙护在身后。

年少的自控力不足以束缚少年的欲念,他毅然伸手抚上了少女的后脑。

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之间。

感觉不错。

就这样一直养在身边,似乎是个上等的决定。

宛如不谙世事的懵懂小兽般,少女在他的抚摸下微微抬起了头。

忽地,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那双眸子还是维持着散漫无波无法集中的状态,语气却愈发坚定,且带着强烈的嘲讽意味:

“沈封宴,你哭得真的好假。”

伪善者,被伪装者在自己的强迫下毫不留情地解开那张藏在他脸上许久的面具。

多么讽刺。

沈封宴承认,他那一刻是动了解决后患的念头。

就算对方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想着怎么解决才能躲过沈知寒的盘问,沈封宴一边计谋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又多问了几句。

比如:

——“只是这次哭的假?”

少女乖巧回答:“你上次弄丢六哥的时候哭的也很假,还有再上次我高烧,假得......一言难尽。”

沈封宴挑了挑眉。

他情绪控制方面向来是很熟练的,甚至能瞒过身为心理学专家的母亲,怎么......

会被一个小丫头一句又一句点破?

抿了抿唇,他又问:

“我的其他情绪呢?你也觉得假?”

少女默了片刻。

像是在认真思虑他的问题。

在这期间,沈封宴已经准备好了手帕。

他打算先捂晕少女,再做些伪装。

囚禁亦或是谋杀。

都可以随他愿。

还没行动,少女的话轻飘飘从身后砸了过来:

“怎么说呢。”

“你的情绪从来都只是为了让我们察觉而特意表露的。”

“它们的产生本身就是虚假的。”

“就像你从来没打算向我,向他们,交付真心,封宴哥哥。”

沈封宴一时没有动作。

他现在的感觉很像是......

被扒光了供人分析深究。

无端的恼火让他甚至忽略了对方已经变更的称呼。

回身准备动手,看到的却是少女已经重新跪在了他刚刚跪下的位置。

双手合十,模拟着他刚才的动作。

眼角的泪将落未落。

催眠时长比想象中的要短了太多。

沈封宴只能选择其他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

而少女正在学着他的模样,将那份他表达出来的“假”难过重新演绎了一遍。

手中的帕子被握紧,少年冷眼旁观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待她将刚才的哭戏重复一遍后,楚楚可怜地扬起头询问他:

“是要这么哭么?或者怎么样才能哭得更真一些?”

说他哭得假,她倒是讨教起他了。

沈封宴嗤笑了一声,大发慈悲地点明了她表演痕迹的拙劣。

少女若有所思,站起了身。

沈封宴步子跨了过来,手中的帕子已经备好。

少女也注意到了他略带戾气的靠近。

没逃。

而是伸出了手臂。

停在少年身前。

坦然卷起一截袖子。

正视着沈封宴。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阻拦,沈封宴不得不顿住步子,没开口,横眉望着少女。

他看到少女又弯了眸子。

她性格上实在是太像个欢脱的小太阳,眉眼一甜美地弯下去,就让人心里莫名觉得甜甜的。

就连沈封宴向来不外露的冷冽气息也稍稍收敛了些。

他听到她说:

“封宴哥哥好体贴好温柔诶。”

少年挑眉。

临死前开始说胡话了么?

“知道我小臂流血了,所以特意来给我包扎伤口的嘛,谢谢封宴哥哥啦~”

他准备用来谋杀她的作案工具,被她硬生生说成了“兄妹”间的关心照料。

沈封宴垂眸。

少女白皙的小臂上当真有一道伤口。

不深,但也血淋淋的。

刺目的红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无声地滴落在泥土中。

不难看出。

这道伤口,是刚划的。

她在用这样的方式,给他“放弃邪念”的台阶,留她“逃之夭夭”的生路。

沈封宴望着她看了许久。

少女的眸子还是那般澄澈到看不见一丝杂质。

纯真质朴,却又能轻而易举看破他的伪善。

这样的人真的要留活口么?

还要留在沈家?

真的不会是养虎为患么?

不长的几分钟里,沈封宴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松开了紧握的手帕,转而将其盖在了温柒柒的小臂上。

鲜血洇过白帕。

沈封宴动作轻柔,似乎裹挟着无限柔情,连带声音也回到了平日里的温润:

“怎么不自己小心一点,有没有很疼?”

不出意外,少女顺着他表现出来的“关切”,回应着妹妹该有的“温顺柔弱无助”。

尽管两个人都感觉那一刻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表情是有生以来最假的。

可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

少女乖巧道别,少年挥手送别。

沈封宴原以为从那之后温柒柒要么是再也不见他,要么就是与他疏远。

却不成想,隔天同一地点,他又见到了跪在那一处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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