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加快脚步,心中已有计较。
出了宫门,先回府换身衣服,再亲自去永宁坊的驿站,写封密信给秦木会,让驿卒火速送到泾阳——
“陈大人,请留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陈晓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僵硬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御前总管李德全,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脸,此刻正冲着他微微颔首。
“李公公。”陈晓强压着心中的惊慌,拱手行礼。
“陈大人不必多礼。”李德全笑眯眯地走近几步,“陛下有请。”
四个字,如同四把寒冰刺骨的匕首,瞬间插入陈晓的胸膛!
陛下有请?!
这个时候?!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陈晓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如同炸开了一个惊雷!
难道……难道陛下知道了他要去通知秦木会的事情?!
还是说……他在朝堂上顶撞得太过分了,陛下要杀鸡儆猴,用他来震慑主和派?!
种种可怕的猜测在陈晓脑海中疯狂滋生,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只觉喉头一阵发紧,嘴唇干燥得几乎要裂开,却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这个嘛——”李德全拖长了声调,面带笑容,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晓一眼,“陈大人去了便知。”
还真是……让人安心的回答啊!
陈晓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但他身为朝臣,如何不知“圣意难违”的道理?
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德全往回走。
一路上,陈晓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揣测着各种可能。
会不会是程开山那厮在背后搬弄是非?
或者是陛下对他的立场不满,要借此机会敲打他?
又或者……是有人告发了他与秦木会的密谋?
思来想去,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在朝堂上的表现。
早知如此,就该识相些,装模作样地附和程开山几句,再暗中想办法就是。
何必那样直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想到这里,陈晓后背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很快,李德全带着陈晓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前。
这里不是御书房,而是位于后宫一隅的清暑殿,平日里陛下很少在此处理朝政。
这更让陈晓心生疑虑。
后宫清暑殿?
为何要在如此隐蔽的地方见他?
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德全在殿门外停下脚步,转身对陈晓微微一笑:“陈大人,陛下在内,您自己进去吧。”
陈晓魂飞天外,硬着头皮踏入殿内。
殿内清幽雅致,陈设简单。
一盏青铜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禹天帝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正凝视着殿外的花园。
“陛下。”陈晓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赶紧拜倒在地。
“陈爱卿,起来吧。”禹天帝转过身,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谢陛下。”陈晓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神却不敢直视龙颜。
禹天帝走到案前坐下,示意陈晓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陈晓不敢怠慢,忐忑地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训诫的学童。
“陈爱卿,”禹天帝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陈晓,“今日早朝,你似乎很反对北伐?”
陈晓心头一颤,干笑两声:“臣……臣只是担忧国库空虚,粮草不足,贸然出兵,恐有不测……”
“哦?是吗?”禹天帝放下茶盏,唇角微微上扬,“朕倒是听说,你与秦木会私下有过密议,共谋和亲纳贡之事,可有此事?”
轰!
如同晴天霹雳当头劈下!陈晓瞬间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陛下……知道了?!
他与秦木会商议和亲纳贡一事,明明是在秦府密室中进行的,当时只有他们两人,连仆役都屏退了。
怎么可能会……
难道宫中有人能掐会算不成?!
陈晓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念头,面上却是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陛下!臣、臣没有……不是……臣只是……”
“只是什么?”禹天帝语气淡然,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直刺陈晓心底。
陈晓被这目光刺得浑身发抖,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明鉴啊!臣绝无二心!臣与秦宰相商议和亲纳贡一事,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
他连连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战事一起,必耗国力,生灵涂炭啊!”
“生灵涂炭?”
禹天帝冷哼一声。
“所以兵部漂没武库一事,也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
“那个兵部主事是你提拔上来的,平日里也没少给你送孝敬吧?”
听闻此言,陈晓后背顿时渗出了冷汗。
这事情他当然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个兵部主事也是秦相的连襟,都是自己人。
他不敢拿,秦相也不敢拿,大家还怎么一起进步啊?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
事到如今,也只好卖队友了。
“陛下,此事臣实在不知,臣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恕罪!”
反正这事情他只需要咬定自己失察就行了,后面秦相回来自然会去捞人。
禹天帝冷眼看着陈晓这副嘴脸,心中升起一股厌恶。
这个陈晓,平日里道貌岸然,关键时刻就知道推卸责任,毫无担当可言!
和他儿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少年;一个畏缩不前,一个气吞山河。
这强烈的对比,让禹天帝心中那股失望之情更加浓烈。
只是,这人也算得上是个干才,虽然德行有亏,但毕竟事情办得都很漂亮。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他懂。
稍微敲打一下,让他们别太过分就行了。
“罢了。”禹天帝挥了挥手,语气中透着疲惫,“此事朕自会彻查。”
“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陈晓忐忑地抬起头:“陛下请吩咐。”
“朕听闻,你有个儿子,叫陈雨,是吧?”
陈晓一愣——陛下突然问起陈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