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恕看来,陆逸只身前来,显然是代替那徐府出席。他一个了无背景的破落户,出现在这里本就稀奇。
若这时一声吵嚷惹来众人围聚,只会叫陆逸难堪。
是以,此刻粗声谩骂之后,他更是语出惊人:
“你小子未受邀约兀自跑来,难不成是来捣乱的?”
此话一出,周遭一阵大惊,在场之人非富即贵,若这时有人捣乱,岂不要出大事?
众人立马围聚上前,更甚至有人以招呼起护卫来。
眼看四周谨慎目光投来,陆逸仍维持镇定神态,只朝那崔恕冷笑:“崔公子这是何意,我受王府邀约前来,怎容你污蔑?”
“难不成你是记恨我徐家不同意你的求亲,便寻衅报复?”
他这话一出,周遭人又将怀疑目光看向崔恕。
一看崔恕那副嘴脸,众人又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脸色。不怪旁人小觑,这崔恕平日里不学无术,声名着实不算好。
遭他反唇相讥,崔恕怒意更炽,咬牙恨声道:“姓陆的,你小子休得胡言!我来问你,这王府盛宴,你跑来作甚?”
陆逸冷笑:“连你崔蛤蟆都能来,我为何来不得?”
“你……”
崔恕一咬牙,面孔已气得涨红:“老子……我是王府发了名帖,光明正大前来赴宴。倒是你一介无名之辈,岂能受到邀约?”
他本是污口谩骂,可架不住周遭人越聚越多,不好再失了风度,只能粗声掰扯道理。
陆逸仍是云淡风轻:“我自然也是受邀前来。”
“你?”
崔恕眉头一沉:“你算哪根葱,王府何故邀你前来?”
陆逸悠悠然摊手:“我来与不来,王府邀与不邀,关你何事?你崔二公子倒好管的闲事,竟要替平王府做起主来了!”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杀人诛心。
你崔二一介无赖,竟在这王府宴上装腔作势,俨然一副主人家做派,这般鲁莽不是在做平王府的主吗?
众人一听登时大乐,也有人笑着点头,低声附和。
“是极,他崔老二自己就是个正经的货,竟也管教起别人来。”
“这王府的宴会,哪轮到他在这装蒜?”
“那人若真有问题,门口护卫岂能放他进来。莫不是崔二与这小子有怨,故意找他难堪吧?”
众人指指点点之下,崔恕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兀自气得喘息如雷。他本就生得肥胖,刚才几大步走来已是气喘吁吁,这会儿情绪激动更变本加厉。
“你……你若真受邀约,当拿出那请帖来。”
“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来捣乱,毕竟你小子素有恶名,前阵子还脱逃出家!”
当下情势危急,崔恕当地拿出杀手锏来,他立马朝周身大喝,道破陆逸身份:
“诸位听好了,此人乃是工部陆尚书之子。可此人不学无术,前不久大闹陆府,被那陆府老太君扫地出门。”
“如此恶名昭彰之人,突然现身这生辰宴,我等岂能不多留点心?”
有关陆逸的消息,自是前不久找那陆显问来的。原本他就打算找机会当众揭破,狠狠羞辱一顿,当下这时机再合适不过。
一听这话,周遭立又窸窸窣窣起来,众人大多不识陆逸身份,便四下寻人打探。
环首四顾,恰好看那杜子敬和陆昀结伴走来,众人可算是找到了知情人,立马向那陆昀询问:
“陆公子,这崔二公子说的可是实情?”
陆昀在众人面前一贯光风霁月,此刻依旧维持那君子风度:“这陆逸……确是我陆家兄弟,至于他在府中之事,倒不足与外人道。但崔公子所言,陆逸已脱离陆府之事,确是不假!”
表面上陆昀倒是一副回护嘴脸,似不愿在外人面前揭自家短处,可那一脸“哀其不争”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几乎是直言肯定:陆逸正是不学无术之辈,他因恶行劣迹被陆府扫地出门。
众人自不会怀疑陆昀,登时又是一阵唏嘘嗟叹。
“倒是看不出来,如此沉稳老练的少年郎,竟有如此劣迹!”
“先前看他意态闲适,还道这是哪家有为少年,没承想竟是个败家货?”
啧啧诘议声中,崔恕趾高气扬,陆昀虽是面色不显,却也嘴角略扬。
看到自己这好“兄弟”出手暗害,陆逸终是冷冷一笑,兀自摇了摇头。
原本今日出席盛宴,他就没打算出什么风头,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凑上来找脸打。
本来受了邀约不假,任他们怎么查,道理都站在自己这边。陆逸不愿在这宴上闹得太风光,当即伸手将那请帖掏出:
“我陆逸行得端坐得正,今日来此是受王府邀约,请帖在此,但有不信的尽可自己来看。”
话刚出口,那崔恕已大步走来,夺过请帖便自细看。
陆逸也不怕他当众撕毁请帖,任由他去检查。
“这……这定是假的!”
谁知崔恕只看一眼便即质疑:“这请帖上说,诚邀靖安侯府阖家赴宴……可谁人不知晓,那靖安侯府早就没了!”
“十多年前,那徐大将军战败之后,靖安候一爵早已后继无人。既无靖安侯,又哪来的侯府?”
靖安侯府,多么陌生的名号。
若非崔恕此刻朗声宣述徐大将军之名,怕在场好些人都想不出这靖安侯府。
更有人暗下好奇,崔恕年纪也不大,竟知道这十多年前的开国勋爵。他们自不知晓,前阵子意外看上那徐妙琳后,崔恕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靖安侯府过往。
当下他朗声质喝,立刻又引来周遭人的好奇。
那靖安侯府……究竟还存在与否?
其实真论起来,当年战败之后,先帝并未褫夺靖安侯封号,再到当今圣上继位,也从未提及此事。照这说法,靖安侯府当是算数的。
可徐家没了后人,无人继承靖安侯爵,甚至朝廷每年的封赏俸禄,也从未提及徐家。
照这来看,靖安侯府已名存实亡。
那么,平王爷何故要送这份请帖,邀那靖安侯府赴宴呢?
即便这请帖属实,还有个更耐人寻味的问题:人家邀请的是靖安侯府徐家,这陆逸姓陆,他也不姓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