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粗糙的手,轻轻抚过顾廷烨苍白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
顾廷烨的烧总算退了些,可那张平日里英气逼人的脸,此刻却依旧像纸一样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烨哥儿,你可要争气啊……”
常嬷嬷用温水浸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顾廷烨的脸。
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因为担心。
天色渐暗,常嬷嬷起身点燃了床边的灯盏,昏黄的光映在顾廷烨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望着这张酷似先夫人的脸,眼眶又湿润了。
“嬷嬷,您歇会儿吧,我来守着公子。”石头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
石头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显然也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常嬷嬷摇摇头,接过药碗:“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倒是你,东奔西跑的,该好好睡一觉才对。”
石头苦笑一声:“公子一日不醒,我哪睡得着。”
他凑近床前,看着顾廷烨紧闭的双眼,声音低了下去。
“贺公子说这药得趁热喝,我来扶公子起来。”
两人合力将顾廷烨扶起,常嬷嬷熟练地用勺子撬开他的牙关,一点点将药喂进去。
苦涩的药味在室内弥漫,顾廷烨的眉头微微皱起,喉结滚动着吞咽。
“嬷嬷,你看,公子他知道喝药了!”石头欣喜地说。
常嬷嬷却依旧忧心忡忡的道:“这药是喝了,可人什么时候能清醒,贺公子也没个准话呢。”
她放下空碗,用帕子擦去顾廷烨嘴角的药渍。
“烨哥儿新娶的大娘子倒是日日来,可那眼神……”
她的话戛然而止,警惕地看了眼门外。
石头会意,走到门边确认无人偷听,才回来低声道:“嬷嬷是觉得大娘子有问题?”
常嬷嬷冷笑一声:“她与家里那位走得那么近,能安什么好心?昨日我亲眼看见她从烨哥儿房里出去后,直接去了西院,与小秦氏谈了近一个时辰。-
石头脸色一变:“难怪今日贺公子说,公子的脉象有些反复和反常,莫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常嬷嬷猛地站起身:“从今日起,公子的药你亲自去煎,煎好了直接端来,不要经他人之手。还有,贺公子那里也要多加小心。”
石头郑重点头:“我知道,嬷嬷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让公子再受半点伤。”
常嬷嬷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边,握住顾廷烨冰凉的手:“烨哥儿啊,你母亲去得早,这侯府里多少人盼着你不好,你可一定要醒过来,给那些黑心肝的好看!”
夜深了,侯府渐渐安静下来。
常嬷嬷让石头先去休息,自己则坚持守在顾廷烨床前。烛火摇曳,映得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
一滴泪落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
常嬷嬷急忙擦去,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就在此时,她敏锐地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常嬷嬷厉声喝道,同时迅速起身挡在顾廷烨床前。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一紫色衣裙的人走了进来,正是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
“嬷嬷还没休息啊?”
秦氏笑容温婉,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我见嬷嬷这几日都没好好进食,特意让厨房熬了些参汤给二郎补补。”
常嬷嬷警惕地看着她:“多谢大娘子关心,只是公子现在喝不得这些。”
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嬷嬷这是不信任我?二郎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我岂会害他?”
“老奴不敢。”常嬷嬷嘴上恭敬,身体却纹丝不动。
“只是贺公子嘱咐过,公子现在只能喝他开的药,其他一概不能入口,还请大娘子见谅。”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恢复如常:“嬷嬷对二郎真是忠心,也罢,这参汤我放在这里,就给嬷嬷补补身子吧!”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床上的顾廷烨,问道:“二郎今日可有好转?”
常嬷嬷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托大娘子的福,是比昨日好些了。”
秦氏点点头:“那就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他。”
说完,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常嬷嬷等她走远,立刻打开食盒检查,参汤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但她还是小心地将汤倒进了花盆里。
小心驶的万年船——这是她在侯府活到现在的生存之道。
次日清晨,石头急匆匆地跑来:“嬷嬷,不好了!我刚才去厨房给公子煎药,发现药罐被人动过手脚了!”
常嬷嬷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我按贺公子的方子抓的药,明明该是深褐色,可今早一看,药汤颜色浅了许多,还有股怪味。”
石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道:“我偷偷倒了些出来,想请贺公子看看。”
常嬷嬷接过纸包,脸色阴沉如水:“这是被人下药了,味道都变了,快去请贺公子来看看。”
不多会,贺弘文便匆匆赶来了。
贺弘文虽连日操劳,却依然保持着医者的沉稳。
他仔细检查了石头带来的药渣,又为顾廷烨把了脉,神色渐渐凝重。
“这药里被人加了白芷,与原本的药性相冲,若服下去,轻则加重病情,重则……”贺弘文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常嬷嬷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好狠的心!这是要置烨哥儿于死地啊!”
贺弘文安抚道:“所幸发现及时,我重新配一副药,这次由我亲自煎。”
石头握紧拳头:“我这就去查,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常嬷嬷却拉住了石头:“先别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敢下手一次,就敢来第二次,若我们装作不知,正好引蛇出洞。”
石头赞同地点头:“嬷嬷说得有理,这几日我会时刻看着公子,确保他的安全。”
两人都感激地看着贺弘文:“贺公子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贺弘文摆摆手:“医者仁心,这是应当的,我岂能见死不救?”
接下来的两天,常嬷嬷和石头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时刻警惕。
有一天夜里,石头终于抓到了下药的人,一个一直在屋里伺候的女使,没有人怀疑过。
经审问,她承认是受了秦氏身边向妈妈的指使,在药里动手脚,在顾廷烨屋里多年,都是为小秦氏传递消息。
“果然是她!”常嬷嬷咬牙切齿。
“表面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却如此歹毒,等烨哥儿醒了,自有他做主的时候。”
就在这时,床上的顾廷烨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石头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只见顾廷烨的眼皮轻轻颤动着,似乎要醒来。
“烨哥儿?烨哥儿?”常嬷嬷轻声呼唤。
顾廷烨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片刻,终于聚焦在常嬷嬷脸上。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嬷...嬷……”
常嬷嬷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烨哥儿,你终于醒了,老天有眼啊!”
贺弘文赶紧上前为顾廷烨诊脉:“脉象平稳,只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不日便可康复。”
石头激动不已:“公子,你可算醒了,这些天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顾廷烨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屋内众人。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