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仿佛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透过破落的窗户望出去,外面已是落日余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念完之后,雒景洲自嘲一笑。
大难当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念诗。
容不得他再继续伤春悲秋,老黑带着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力哥跟在后面,朝老钟使了个眼色,老钟赶紧站起来,打起精神,殷勤地迎了上去。
“黑哥,我和力哥都好好看着他哩……”
话还没说完,老黑摆了摆手,老钟只得欲言又止,垂头退到一边。
老黑蹲下身,假意在雒景洲肩头拍了拍,“小子,精神点儿,待会儿我会让你和你爷爷通话。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知道的叔叔,我不会乱说话的。”雒景洲咽了口口水,怯怯地答道。
看到雒景洲明显怯弱的眼神,老黑心头一沉,嘴边挂上了一抹讽刺的笑。
原望山的孙子,也不过如此。
怂包一个,真是丢他爷爷的脸!
招了招手,之前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彪形大汉,见状赶紧递上了一部已经拨了号的手机。
“嘟嘟嘟”响了几声,电话很快被接通,原望山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小野,你怎么样?”
“爷爷,快来救我!我快要饿死了!我要吃会仙楼的狮子头!红烧的也要!清蒸的也要!还有炸香蕉,糯米藕!四季……”
没等雒景洲扯着嗓子嚎完,他报菜名的行为完全激怒了老黑。
“闭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雒景洲,老黑冲电话那边打了声招呼。
“原司令,听见了吧?您的宝贝孙子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所以,我劝你们尽早履行我的要求,不然这时间一长,我可不能保证到时候还回来的,是完整的还是囫囵的。”
用了变声器,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嘶啦嘶啦的,叫人听了人心里发毛。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老黑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对嘛,小少爷长得一表人才,当然还是完整的好。”
“就这么说定了,两千万一分都不能少,今晚十点,我要你亲自送来。”
“地址我稍后会安排人送到指定位置,原司令,别让我等久了。”
挂了电话,老黑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雒景洲一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可是叔叔我真的好饿,我太饿了,我从来没有挨过这么久的饿,我受不了了呜呜呜……”
雒景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涕泗横流的样子,老黑更是没眼看。
不应该是这样子。
至少,不应该是这副鬼样子!
也罢,迟早是要送他上路,就当是自己发一回善心,让他做个饱死鬼。
老黑将一旁泡沫箱里的一份炒饭拿了出来,打开盖子,就这么用手端着,放在了雒景洲面前。
淡淡褐色的米饭中,夹杂着鸡蛋碎和翠绿的葱花,还微微冒着热气。
雒景洲想也没想,低头直接用嘴含了一口米饭,囫囵吞下,还不忘和老黑道谢。
“谢谢叔叔,炒饭很好吃。”
他就这么一口一口,如牲畜一般,用嘴巴含着吃完了一份炒饭,直到打包盒里炒饭见了底,再也含不起来为止。
老黑看他为了口吃的竟然毫无尊严,甘愿把自己当成牲畜,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意。
“叔叔,我都吃完了。”
雒景洲吃完了一份炒饭,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胃里有了内容,瞬间感觉四肢都有力了。
希望逃跑的时候,他的身体不要辜负了这份他用尊严换来的炒饭。
看着眼前的少年,嘴巴边上和脸颊上,还挂着食物的残渣。
老黑心里头那点快意,顿时烟消云散,冷冷道:“给我老实待着!”
彪形大汉附在他耳朵旁不知道说了什么,老黑点了点头,将手上饭盒随意丢在一旁。
“兄弟们都辛苦了,先填填肚子,等拿到钱,我请兄弟们吃顿好的!”
一群人绷着的脸顿时沾染了即将拿到钱的喜意,就连老钟脸上也一扫之前的阴霾,挂上了一点笑。
“感谢老大带我们发财,跟着老大干,有酒有菜!”
力哥从泡沫箱里拿了几个打包盒,恭恭敬敬道:“老大,我先给守在外面的弟兄们送去,我和老钟刚刚吃了泡面,不着急吃。”
老黑点了点头,没接话,力哥便朝他颔了颔首,拿着打包盒出门送饭去了。
“老钟,把人盯紧了,弟兄们的希望可都在他身上。”
老黑拍了拍老钟的肩膀,他让人送去的地址,离这里有点距离,他得先过去坐镇。
老钟只剩唯唯诺诺点头,看老黑他们一行人走远,不是很明白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事单独交给了他。
力哥送完饭也回来了一趟,不过是为了拿他的耳机。
看老钟盯着自己,没好气地冲他发火“老家伙,你看我做什么!老大叫你把财神爷看好,别让老大失望!”
“我说你老丧着个脸干什么,你儿子不还没断气么,滚开,我出去放哨,有事儿叫我!”说完将老钟刨到一边,阔步出门去了。
老钟愣了愣神,显然是被力哥话里的刺儿伤到了。
一回头,看见雒景洲呆呆地靠在墙边,脸上还黏着饭粒儿。
他四下张望,没找到毛巾,便用手将他脸上的饭粒儿抹了下来,让雒景洲看起来体面了些。
“放心吧孩子,很快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雒景洲嘴巴一瘪,哀哀出声,“谢谢你钟叔,我可能活不到明天了,老黑叔叔不会放过我的……”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没听见刚刚黑哥说什么吗?只要你爷爷把赎金送来,你就自由了。”
“不是的不是的,电视上都演了,绑匪都不在肉票面前露脸的。可你们什么也没戴,被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放我回去?我肯定是死定了,只要老黑叔叔一拿到钱,我就没命了。”
“不可能的,你看他们都走了,这儿都没人了,谁会害你……”
见雒景洲盯着他,老钟惴惴不安地停了话头。
他们是都走了,可他还在这儿!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老钟在心头默念。
可万一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呢?
几年前自己就上过这种当,他不过就是个望风的,分的钱最少,却成了盗窃案的主谋!
万一这次也一样,他们找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当替罪羊怎么办?
儿子在医院,他急着用钱,走投无路之下,有人找到了他,将他介绍给了老黑。
说干完这一票,不仅儿子有钱医治,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他根本不了解老黑,他就是个半路上车的,要不是为了儿子,早就金盆洗手的他,怎么会头脑一昏铤而走险。
他只想拿点钱,他不想杀人!
他也不敢杀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就留了他一个人在这儿看守。
就连那个小伙子,自己都能当他老子了,也一口一个老家伙,丝毫不尊重他!
老钟顿时失了章法,越想越有可能像雒景洲说的那样,他就是他们找来顶罪的!
“钟叔,我听那个哥哥说,你是为了救你儿子才加入他们的,你儿子怎么了?”
老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窜来窜去时,雒景洲已经摸索着将自己手上的绳结解开了。
他对目前世界上通用的绳结打法了如指掌,一摸就知道大概是什么绳结。
出去上厕所时借机看了一眼,更加确定他手上绑的是称人结的变种,只要用对方法解开不难。
现在就是他拯救自己最好的时机,如果他能说服老钟配合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