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公孙绿萼的心思。
他身经百战,见识过无数稀奇古怪之事,但一个父亲惧怕女儿,着实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公孙绿萼见龙武神色专注,知道他并非敷衍,心中稍安。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少女的茫然与困惑:“是啊,龙哥哥,绿萼也觉得奇怪。”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真实存在。”
“每次爹爹见到我,目光总有些闪烁不定,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让他不安的东西。”
她努力回忆着父亲的神情,想要更清晰地描述出来,但那种微妙的感觉却难以言表。
“他总是显得心事重重,好像心中隐藏着什么极重要的秘密,生怕被我窥探到分毫。”
公孙绿萼继续说道,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丝压抑。
“这些年来,爹爹有意无意地疏远我,总是避免与我单独相处,更遑论促膝长谈了。”
“我想要亲近他,却总感觉他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隔绝在外。”
她顿了顿,苦涩一笑,自嘲道:
“以前绿萼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不够乖巧,惹爹爹生气了。所以总是小心翼翼,想要讨他欢心,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少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失落,她曾经努力想要维系父女之情,却始终未能如愿。
李莫愁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妩媚的脸庞上神色变幻不定,似乎也被公孙绿萼的话语勾起了某些回忆。
她眼神幽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公孙绿萼继续说道:“以前每每察觉到爹爹神情有异,绿萼心中虽觉奇怪,但总是宽慰自己,只道是母亲逝世后,爹爹心中悲痛难抑,以至于性情大变,才会如此。”
“我一直努力理解他,体谅他,从未往坏处想。”
说到此处,公孙绿萼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动起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凉。
公孙止在丹房中挪动丹炉,三座丹炉缓缓转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块石板随之移开,露出其下黑黝黝的洞口。
若说公孙止记恨龙武,欲置他于死地,这还可以理解。
毕竟龙武来历不明,又与公孙止有所冲突。
更何况当时龙武已坠向鳄潭,脱险几无可能。然而父亲为何要将自己也一同推下潭中?
那一掌,力道十足,绝非失手,更像蓄谋已久。
掌风那般毫无保留,其中哪里还有半分父女之情?
这绝不是盛怒之下的冲动之举,定然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龙武提及父亲怕她,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她反复思索,越想越觉心惊。
父亲从前种种异样举动,往日只觉古怪,以“性情乖僻”四字解释,如今细想,竟似都源于一个“怕”字。
可是,父亲为何会害怕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念头如同一团乱麻,在她脑海中纠缠不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努力回忆父亲与自己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捕捉到那一丝恐惧的痕迹。
父亲的眼神,总是不敢与她长时间对视,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令他不安的东西。
他的语气,也总是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生硬,仿佛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尤其是在提到母亲的时候,父亲的反应更是激烈。
他会立刻打断她,厉声呵斥,甚至摔东西,仿佛“母亲”二字是禁忌,碰之即碎。
以前她以为父亲是伤心,不愿回忆往事。
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种恐惧,一种深深的,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些年来与父亲的相处。
他教她武功,看似尽心,却总点到为止,从不倾囊相授。
他过问她的生活,也只是例行公事,敷衍了事。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无法靠近。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乖巧,足够听话,就能融化父亲心中的冰冷,回到从前父慈女爱的时光。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父亲对她的疏远,似乎是刻意的,甚至是本能的。
公孙止将自己推向鳄鱼潭,如同当头棒喝,彻底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那绝非意外,而是蓄意而为,恐怕公孙止之前都不知道多少次谋划过了。
只是借着龙武的事情,名正言顺的将公孙绿萼引到了丹方加害!
布置如此精巧的陷阱,绝非外人所能为。
父亲作为绝情谷谷主,对谷中地形了如指掌,除了他,还能有谁?
认识到了这个之后。
越发的让公孙绿萼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一直以来敬爱有加的父亲,竟然想要她的命?
这个残酷的真相,让她难以接受,也让她彻底迷茫。
父亲为何要这样做?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忽然感受到了身边龙武温暖有力的臂膀,公孙绿萼这才好受了些。
就在她几近崩溃的边缘,一股温暖的力量忽然从身侧传来,龙武沉稳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她猛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龙武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仿佛能抵挡一切风雨。
他的手臂轻轻环绕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公孙绿萼僵硬的身体在那温暖的怀抱中,仿佛一点点融化,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龙武的衣襟,十分用力,却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放手。
龙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她依偎着,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也能体会到她内心的恐惧和茫然。
他只是默默地收紧手臂,用无声的行动传递着支持和安慰。
这时鳄潭中闹成一片,群鳄正自分嚼死鳄,血腥气味弥漫开来,一时之间,竟顾不上再向岩上的龙武等人发动攻势。
那公孙止也已狼狈不堪地爬到了另一处岩岸之上,衣衫褴褛,形容甚是狼狈,哪里还有半点绝情谷主的威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