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一空,立刻就满上,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千尺,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
喝一杯,就看我一眼,那眼神,啧,装得比真金还真。
我当时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又觉得大仇得报,那贱婢死了,他也服软了,这口气总算是顺了。
想着从此他归我一人,这绝情谷还是我的天下,心里头那叫一个敞亮!
他敬一杯,我就喝一杯,他敬两杯,我就干一双。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几杯黄汤下肚,看他那张老脸似乎也顺眼了些,竟然忘了之前他是怎么跟那狐狸精勾搭的。他不住口地劝酒,什么‘往事如烟,都在酒里’,什么‘千尺你大人大量,再喝一杯,就算彻底原谅我了’,呸!我看他是巴不得我醉死过去!”
公孙绿萼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又看了父亲一眼,只见公孙止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节都发白了,却依旧死死忍着。
裘千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结果呢?我这辈子没醉得那么厉害过。只记得天旋地转,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睁开眼……”她扫视了一圈石窟,“哼,眼前不是我的卧房,是这阴森森、冷冰冰的鬼地方!手腕脚腕剧痛钻心,低头一看,好家伙,筋脉全给他挑断了!血都凝成了黑块!”
“我当时就明白了!”裘千尺的声音尖利起来,“什么狗屁悔悟,什么杀了贱婢赔罪,全是他娘的缓兵之计!这个杀千刀的贼子!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他把我扔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她看向公孙止,眼神如同淬毒的钩子:“大概是指望着我疼死、饿死、或者绝望之下自己了断吧?哼,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裘千尺命硬!也没算到我能用枣核功夫打枣充饥,饮石缝里的水活下来!”
“他以为我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做梦!我偏要活着,等着看他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公孙绿萼听到此处,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更是汹涌而出,看向父亲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公孙止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若非龙武那沉静如山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怕是早已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龙武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公孙止的目光里,那丝冷意又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声的审判。
石窟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公孙绿萼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水潭深处隐约传来的水声。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因龙武一句话而暂时凝固。
龙武目光扫过这对怨侣,声音平稳地打破了僵局:
“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看还是稍后再叙。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此地的出路,如何?”
裘千尺脖颈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转头,却只能用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公孙止。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半晌,才挤出一句带着浓浓嘲讽的话:“哼!出路?”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瘪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龙大侠,这话,你该问他!问问这位当年对我‘情深义重’、发下几百个毒誓的公孙谷主!”
她喘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何曾跟我提过,这绝情谷的庄子底下,还有这样阴森的石窟?还有这深不见底的水潭?!”
裘千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石窟要是真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凭他公孙止的心思,当年又岂会只挑断我的手足筋脉?”
“怕是早就想尽办法让我死透了!外面水潭里养的那些鳄鱼,多半是他后来放进去的,防的就是我万一命大没死透,还能爬出去!”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扎在公孙止心上。公孙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躲闪,不敢与裘千尺对视,也不敢看龙武那审视的目光。他视线慌乱地扫过石壁,仿佛那上面能凭空生出门来。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声音艰涩地承认:“这地牢……没有其他出口。”
“没有出口……”公孙绿萼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决堤,她绝望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母亲,最后无助地望向龙武,声音带着哭腔,“那……那我们怎么办啊?爹?娘?龙哥哥……”
裘千尺看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并非毫无波澜,但对公孙止的恨意早已淹没一切。
她反而从这绝境中找到一丝病态的快意,对着公孙止冷笑道:
“听见了吗,公孙止?你处心积虑把我困在此处,想让我无声无息化为枯骨,如今怎样?你自己不也一样被困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等死?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石窟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渗人。
龙武在石窟中环绕一周,果见除了进来的入口之外,再无其他通路。
抬头向头顶透光的洞穴望去,那洞口离地少说也有一百多丈。
在地面上,寻常人没有绳索借力,即便公孙止和裘千尺这样的武林中人,也休想出去。
公孙绿萼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绝望所吞噬。她喃喃道:“这么高……怎么可能上去……”
公孙止也面如死灰。
裘千尺则发出一阵怪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困境。
龙武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倒是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把这点距离放在眼里。
“我倒是有办法出去,且看我的!”
他走到潭边,捡起几块石子,掂量了一下,说道:“诸位稍待,我先上去探探路。”
公孙止看着龙武,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他实在难以相信,有人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跃上百丈高的洞顶。
裘千尺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她死死盯着龙武,似乎想看穿他到底有什么倚仗。
龙武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向枣树林中冲去。
只见他凌波微步展开,身形飘忽不定,在枣树的枝干上借力一点,便已经跃出了数十丈。
“好厉害的轻功!”公孙止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满是震惊。
随后眼睛一转,神色诡谲的看向了面前的公孙绿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