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杨齐对面的于晓晨贠光辉,彼此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心中均自想到:闹儿呢?
二人还想说什么,忽感到包里手机在响。
各自接起,电话里那恭维之声不绝于耳,给他俩听得,感觉脚下踩得不是地板,而是白云了。
于、贠二人前后接完电话,又看彼此一眼,同时又惊又喜地问杨齐道:“你咋弄的?”
关于二人始终问自己的资产实力的问题,杨齐只说自己走了狗屎运,接了几个工程发了点小财;
而公司的经理人又劝自己多元化发展,正好又重逢二友,说这事儿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索性就交给他二位打理了。
离开于晓晨家,杨齐坐进车里,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得意地想:
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真实感觉到自己的成功?
不是银行卡余额有多少存款,也不是事业有多大,更不是有身边多少莺莺燕燕,而是,在好友面前穷嘚瑟啊……
不一时,夕阳西斜,隐隐约约的月亮,也不知何时挂在了东南方,南窑头西门外下班回来的打工人们,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杨齐畅想之际,被这充满烟火气的熙熙攘攘之声搅动思绪,尤其是西门南边那水果摊前那儿。
“哥哥哥哥,我要吃西瓜嘛!”
忽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杨齐耳朵,举目望去,原来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妹妹,在缠着自己哥哥给她买西瓜。
那哥哥看上去大概就17、8岁的样子,最后拗不过那小女孩,说不得只好买了半块西瓜。
结完账,那哥哥嘴里还嘟囔道:“等下到家妈妈问起,你又说是我的主意是吧?小机灵鬼!”
“咯咯咯咯~”小女孩跟身边跟着妈妈的那个小伙伴一阵炫耀着手中西瓜,咯咯娇笑,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哥哥身后,二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看到哥哥宠妹妹皮的这一幕,杨齐忽然想起当年在初中学校门口的一些类似场景。
他记得清楚,那一年冬天特别冷,最开始是他羡慕有的同学,能够在每天晚上放学,就在校门口那个卖包子的老人那儿,吃上一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再骑着车子回家。
后来有一次,弟弟把电话打到村里为数不多的、装了电话的对门那儿那次,他有意无意就跟弟弟说了这事儿。
再后来没几天,弟弟好像是办身份证请了假回来,临走时,他悄摸摸地塞给杨齐一大把、大部分是红色一块钱面额的、或旧或新、或平整或皱巴巴的钞票。
杨齐感受着手里沉甸甸一堆钱,当时就想看下到底有多少,谁想妈妈正好过来催弟弟出发,不得已,他只好快速将那些钱放入口袋。
晚上到了学校,他上厕所时,才偷偷拿出来看了下。
仔细数过,发现那些票子,竟然足足有40多块,不觉热泪盈眶。
心想:我就随口说说,没想到弟弟竟然,竟然……嘿嘿嘿……
这天晚上放学,他颇为大方地请了一起回家的于晓晨2个韭菜包子。
自这天后,他几乎每天晚上回家都会花上一块钱、去吃上两个片肉包子,才会心满意足跨上那辆被自己练车时、摔出多处旧伤的轻便自行车。
其实就算没有刚才小女孩的嘚瑟,心思细腻的杨齐,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后来他得知弟弟学徒工一个月只有300块钱的工资后,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哭没多时,他就咬着牙,用棉袖子把眼泪擦干,然后像模像样地发誓道,“有朝一日等我赚钱了,一定不能忘了当年满足我虚荣心的可怜又可敬的弟弟……”
“也不知道,”杨齐眨眨眼,试图让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清晰一些,“那臭小子现在怎样了?”
便在此时,夏菲电话催她回家了,说聂蓁蓁找他有事商谈。
杨齐便不得不收起思绪,启动车子,朝北而去。
杨全一出京兆火车站,急忙掏出那包5块钱的红梅,点上一根,快速抽了好几口,好赶走因火车上钱被盗而忍了半路的饥饿感。
不一时,踩灭烟头,看着夜幕之下的人来人往,尤其是看到其他出站人都有人接时,不觉上下嘴唇“咯咯~”地磕了几下。
摇摇头,整了整身后装满衣物的大背包,这便大踏步朝城门洞南边的公交站走去。
半年在花城的晃荡,使年轻却经历颇丰的他,脸上也多了几许沧桑。
这次不得不回来,还是老妈跟二表哥当面说好话,才有机会让他再再再一次回到建章表哥那儿去。
“混半辈子,还是这鸟样,满以为自己离开表哥,可以在花城闯出一片天地,哪想到……”
哪想到半年的光景,自己不仅没趟出出路,反而因极不适应那边的天气,而不得不返回京兆。
随着公交车上拥挤不堪的乘客,杨全被挤来挤去,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一门心思,在表哥手底下好好干下去?
“可是,因贪玩而屡次被大厨表哥扫地出门的坏印象,人家,人家这次哪怕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真心收留我吗?”
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不,杨全所乘坐的最后一班公交,没走几站,竟然坏在了路上。
一车的乘客抱怨归抱怨,但总不能就这么死等吧?
只好在司机的恳求下纷纷下车,各自想着办法,看怎么回家才好。
杨全眼看有的人没多久就拦了出租车钻了进去,下意识摸摸口袋,这才想起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苦涩一笑,心想: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来一块钱投到车里了,咱哪儿还有钱打车?
再看身边刚才跟自己一起挤在车里的其他乘客,有的打出租,有的电话呼来朋友家人,渐渐地人少了,他就想着:“让表哥知道我现在这样,他大概更会看不起我……”
生性倔强的杨全,又怎会轻易低头?
可是不打搅表哥,难道自己真要走完这剩下的十五公里?
不是没有可能。
但饿了半路差不多近千公里的杨全,此时此刻,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自信能走完。
便在此时,身边最后一个被赶下车的乘客,已经挂上电话,脸上也逐渐泛出笑意——这说明那人回家的方式,也有了盼头。
杨全看着那人手中的电话,默默地想:
“电话,除了表哥,我还能打给谁呢?”
几个一起学徒的小伙伴,他更不好意思。
手机里的通讯录被翻到名为“哥”的备注时,忽然眼睛一亮:
“杨齐哥?”
下意识脱口而出,想到自己这位亲大哥上次打电话时,还说要他回来这边工作。又记起妈妈说哥哥最近跟着于叔做生意,经济好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