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静娴的话让梁松的脸一下子臊得通红。
“梁松？梁珏明是吧？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眉静娴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在京城学子暴乱的前一晚，她藏身明月阁的时候，那个喝醉酒吐露消息的学子。
“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见过你。”眉静娴拍拍脑袋。
梁松疑惑的望着眉静娴。
“在明月阁里，你喝醉就差点被明月阁的妈妈轰出去了。是你，对吧？”
梁松羞愧不已，低下了头。
眉静娴找了个空位坐下。
“我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心里不服气是吧？”
梁松涨红着脸道:“公子虽然帮了我，但也不必这么侮辱我。”
眉静娴摇了摇头，道:“我真的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而是在说事实。从我观察来看，你是不是除了会读书，其他一概不会？”
梁松张了张嘴，不说话。
“如果我冤枉了你，我可以跟你道歉。”眉静娴看着他道。
见他不说话，脸上依旧不服的神情。
眉静娴道:“我问你，你娘病了，你们吃的什么？我看锅里剩着的米糊糊看起来一坨坨的，也没盛起来。灶台上的剩菜也是黑糊糊的。一看便知你不常下厨，就这想必还是你娘生病后你迫不得已才学着做的吧？”
“你一定会说，书中说“君子远庖厨”吧！呵呵。”
“还有你们现在房子虽说破旧了点，但好歹比流浪街头的人要好。可房顶破了你也不知道修缮。就这样住在一个漏风漏雨的地方，你娘怎么好好养病？你就算是不会修，起码可以请左邻右舍帮个忙吧。可见你人缘不怎么样，不知是不屑于与周边人打好关系？还是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你一个读书人，周围人应该很乐于与你交往的吧。”
梁松想反驳什么，可又觉得无从辩驳。
眉静娴继续道:“再者，你娘以前开豆腐铺子的，按理她能供你上学，生意应该不差，不说富裕，想必也是殷实之家。可你娘一病倒，你就无法把铺子经营下去了。可见这些年来豆腐铺子全靠你娘一人打点，你根本不会经营。是也不是？”
梁松反驳道:“我要照顾娘，没法经营。而且，对面有人新开了一家同样的铺子，竞争不过。”
他也不会做豆腐。
“娘生病需要银子，刚好有老板愿意出钱要把铺子收购过去，所以我才……”
眉静娴笑笑道:“我相信这些都是原因，可这不是根本原因。竞争对手明显是故意趁人之危，但主要是因为你不会经营。如果你会经营，怎么会为了银子就把铺子卖了呢，那不是杀鸡取卵吗？你看，你现在把铺子卖了，依旧没钱，落到这个地步。如果铺子还在，起码你和你娘还有生存的基础。”
“最重要一点，大概在你心里，你认为士农工商，经商辱了你读书人的身份吧。”
“说起来，你好歹也是举人，现在读书人不易，一个举人即便是没有被官府授职，怎么也能找一份正经营生吧，怎么会到了无事可做的地步？”眉静娴疑惑道。
“是你不愿意？还是得罪人被打压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梁松咬唇闷闷的道:“我不知道。之前本来我还能在一家书院教书，后面院长说书院先生多了，要对所有先生进行考核，我因为考核不过，就被撤了书院先生资格。”
眉静娴若有所思。
他应该是得罪人了，可自己却不知道。
眉静娴起身，弹弹衣摆的灰尘:“行了，现在也很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刚刚说的话，你可能心中不舒服。但希望你好好想想。”
“圣贤书要读，但也不能全信。那些什么例如君子远庖厨，把职业分成三六九等的话都是屁话。”
“有傲气是好，但人更要懂识时务。毕竟，你还有你娘，她会老去，会生病，她总不能养你一辈子。等她老了病了，你有没有能力去照顾好她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仅靠读书你能把家人照顾好，那也行。可眼下你明显办不到。”
“明日一早，我会依旧来给你娘施针。”
眉静娴说完就带着小翠他们离开了。
小翠走的时候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梁松。
回去路上，眉静娴见小翠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点点她头，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翠摇摇头，抿唇不语。
“觉得我刚刚说话太过分？”眉静娴笑着问道。
小翠咬唇道:“小姐以前从来不这样咄咄逼人，让人难堪。”
眉静娴又望了望平安:“你也觉得我说很过分。”
平安道:“不过分，你说的都对。”
眉静娴扶额一笑，就不该问他，估计他觉得自己放个屁都是香的。
眉静娴看着小翠道:“我其实是故意那么说的。”
小翠惊讶道:“为什么？梁公子是好人，也很孝顺，你这样说他，他会很难过的。”
眉静娴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好人，对你有恩，我才这么说来点醒他。”
换不相干的人，她才懒得去管呢。
“为什么啊？”小翠不明白问道。
眉静娴道:“你想想，他家现在条件不好，他娘重病在床，他若还抱着读书人所谓的骨气和迂腐，他怎么改变这个现状？我就是想帮他也无从帮起。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接受别人的善意。”
“现在他可以为了他娘低下头颅，若一旦他娘去了，他这样的性格，以后也会吃尽苦头。就算以后真入朝为官，怎么适应官场的事？”
小翠惊喜道:“小姐的意思是打算帮他？”
“当然。”眉静娴刮了刮她的鼻子。
“但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直接给她银子当然是帮，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帮自己。”
“等他仔细想通了，我再找他谈谈。”
小翠抱着眉静娴手臂，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小姐人真好，所以刚刚我虽然心里着急，但并没有打断小姐的话。”
眉静娴挑眉:“真的？”
“那刚刚是谁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着小翠不好意思的表情，眉静娴逗道:“小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