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度假村开车回到云江市,车程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不过凌晨的街道车辆稀少,顾唯深只用了一个小时回到云江市。
市医院,三楼。
季笙歌到的时候,季闲已经从抢救室出来。顾唯深一路牵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手指冰冷,半点温度都没有。
男人深邃的眼眸动了动,很多时候,季笙歌都对季闲表现出淡漠疏离的样子,看似她对这个父亲并没太深的感情,可只有顾唯深明白,在她心底深处,对于季闲的那份亲情终究难以舍去。
加护病房外,季美音站在方云佩身边,眼眶通红。她看到匆匆赶来的季笙歌,还有跟在她身边的男人时,目光不禁变了变。
“姐姐,你来了。”季美音含着眼泪,主动迎上前。
季笙歌抬起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直接落向前面的病房。她几步走到病房门前,伸手就要推门,但被身边的人拉住。
“笙歌,医生还在里面。”方云佩拉住她的手,眼睛同样红红的。
病房前确实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守护,季笙歌敛下眉,声音低沉,“爸爸为什么会摔下楼?”
听到她的问话,方云佩抬手摸了摸眼泪,哽咽道:“今晚吃过晚饭不久,你爸爸就说起你和……”
顿了下,她目光掠过走来的顾唯深时,微有停顿,随后继续说道:“你爸爸不希望,你和顾先生在一起,发了很大的脾气。我和美音怎么劝都劝不住,谁知道他下楼的时候忽然一脚踩空,人就摔下来了。”
话落,方云佩立刻捂住嘴巴,哭道:“你爸爸年纪大了,这样摔下楼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妈妈。”季美音哭着跑上前,同方云佩抱作一团,“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母女两人的戏,季笙歌看过太过年。她并没理会她们的表演,只是紧张的透过病房窗口,直勾勾盯着里面。
“别担心,”顾唯深几步走到她的身边,道:“你爸爸不会有事。”
身边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无形中会给季笙歌一种安慰。她抿起唇,转而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住。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家属在吗?”
“在。”
方云佩挺身站在前面,直言道:“我是病人的太太。”
“季太太。”医生摘下口罩,看眼周围几人,如实开口,“病人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他从高处跌倒,摔到后脑,由于血块压迫造成病人身体部分功能受损。”
“身体部分功能受损?”方云佩皱眉,“那是什么功能受损?”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要等病人清醒过来以后再进一步检查。”医生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又道:“不过根据目前检查的情况看,估计病人受损比较严重的会是语言功能,至于视力功能会不会有影响,只能等他醒来才能知道。”
“语言功能。”方云佩轻念这几个字,倏然觉得心尖松了松。
“医生,你的意思是……我爸爸不能说话了吗?”季美音紧紧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滴落,俨然一副孝顺模样。
“具体情况还要等病人清醒过来,检查后才能知道。你们不用太担心,多数这种情况都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都有恢复的可能。”医生耐心的解释,大家都听的很清楚,季笙歌秀气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来。
“妈妈。”季美音低着头,上前揽住方云佩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肩头。背过身的那刻,季美音不禁松口气。
如果爸爸真的不能说话了,那对她们母女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离开医院时,已经凌晨。季闲还没有清醒,医生说病人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醒过来,季笙歌坐在副驾驶,一路都很安静。
不多时候,顾唯深将车停在公寓楼下,牵着身边人的手,带她回家。他们打开门进去,瞬间有道雪白的小身影飞扑过来。
“汪汪汪——”
嘿哈两天没有看到主人,表示甚是想念。只可惜,平时季笙歌对于嘿哈的热情态度,今天半点也没有。她换了鞋,直接走到沙发里坐下。
“嘿哈,不要叫。”顾唯深伸手摸了摸嘿哈的小脑袋,算是安抚。
嘿哈乖乖跑过来,在季笙歌的脚边趴下,果然闭上了嘴巴。
须臾,顾唯深脱掉外套,从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他端着水杯坐在季笙歌身边,将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季笙歌眼皮都没抬,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
“要不要去洗个澡?”顾唯深看眼身边无精打采的人,关心的问。
“不想洗。”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多,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顾唯深伸手把坐在沙发里的人抱起来,直接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
“睡一会儿吧。”顾唯深掀开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他转身准备去洗个澡,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可以陪陪我吗?”
季笙歌开口的声音很轻,顾唯深起身的动作顿住,继而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笑道:“当然可以。”
卧室中,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季笙歌将脸靠在男人怀里,眼底的神情慢慢沉寂下来,“我应该恨他的,是吗?”
怀里的人身体紧绷,顾唯深看了看她落寞的神情,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亲,“恨或者不恨,都由你自己决定。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唔。”
季笙歌伸手圈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位置磨蹭,“如果我不恨他,那我妈妈又要怎么办?是因为他们,我妈妈才会离开我,所以我……”
“嘘。”
男人俯下脸,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她的唇边,柔声道:“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现在我们先睡一会儿,好吗?”
“我不困。”季笙歌抗拒的摇头,眼底却布置淡淡的血丝。
男人伸手关掉床头灯,将鞋子脱下后,直接把怀里的人放到枕头上躺好,“是我困了,你陪我一起睡一会儿。”
“顾唯深。”季笙歌低低开口,鼻尖微酸,“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哎。
顾唯深长长叹口气,掌心落在她的肩膀轻拍,“乖,先睡觉。明天我会安排专家去医院,帮你爸爸会诊。”
“哦。”季笙歌闷闷的回了声,随后又道:“谢谢。”
“傻瓜,谢什么。”顾唯深笑了笑,只觉怀里的人乖乖枕在他的臂弯中,一动不动,整颗心瞬间变的柔软。
不多时候,怀里的人再也没有说话。顾唯深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眼神不禁沉了沉。
翌日,季笙歌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睡了这么久,总之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令她意外的是,顾唯深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家里陪她。
吃过午饭不久,季笙歌再度接到电话。顾唯深带她到医院的时候,季闲已经醒过来,他安排过来的专家们,也在里面会诊。
季美音坐在方云佩身边,见到他们出现,神色微微有些紧张。只不过她努力压制,面上丝毫不露。
半响,会诊的专家们出来。各位权威会诊的结果,同昨天医生给出的结论差不多。季闲清醒过来后,进行了全面检查,目前他的语言功能受损,左边身体不能动弹,还需要进一步治疗。
“顾先生,病人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转院。”会诊的专家代表上前,如实道:“接受保守治疗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顾唯深看眼身边的人,只见季笙歌脸色微白,一句话都没有。
“那就先保守治疗,看看效果怎么样。”顾唯深应了句,专家们会诊的结果与医生的诊断相同,说明目前季闲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会诊的专家们相继离开,护士打开病房的门出来,通知道:“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五分钟,病人目前情况还不太稳定,不能进去太多人。”
闻言,顾唯深松开身边人的手,道:“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季笙歌点点头。
方云佩捏着皮包站起身,第一时间冲进病房。她直接来到病床边,眼见季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口鼻上带着氧气罩。
“唔,唔。”
躺在病床上的人动了动嘴,可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发出支吾的声音。方云佩顺势握住季闲的一只手,眼泪汪汪的开口,“老公,你别急,医生说你的情况还能治疗,你先好好养病。”
“爸爸!”季美音后面跟上来,也站在病床边,一脸哭诉道:“爸爸,你会没事的,你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病床中躺着的人,脸色清白。他的头上包着白色纱布,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头,身上还有监控器发出的滴滴声。
季笙歌深吸口气,缓缓迈步走到病床前,“……爸爸。”
她轻轻开口喊了声,目光望向脸色苍白如纸的季闲时,心底某处不禁揪了下。从前在她记忆中高大伟岸的父亲,竟然也会躺下来。
“唔!唔!”
季闲情绪一下子变的激动起来,他艰难的想要抬起手,但被方云佩紧紧攥住,“老公,你别生气,笙歌也是担心你,才会来看你的啊!”
“唔!唔唔!”
“爸爸,你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姐姐真的很担心你。”
“唔,啊——”
躺在病床中的季闲,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说些什么。可惜他憋的脸色涨红,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笙歌。”方云佩幽幽叹了口气,转而望向身后的人,道:“你爸爸还在生你的气,你也不要怪他,他不希望你同顾唯深在一起也是为了你好。”
季笙歌敛下眉,垂在身侧双手不禁握紧。前几天季闲发怒的画面犹在眼前,他对于自己同顾唯深在一起的事情,确实不肯接受。
想到此,她心头幽幽划过一丝失望。
“姐姐,医生说爸爸的情绪不能激动,要不然你先出去吧,等爸爸情况稳定些,你再来看他。”季美音脸上还挂着泪水,语气温和的开口。
眼见季闲清醒过来,季笙歌紧提着的心便松了松。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素来单薄,更何况这中间还有季美音母女搅和。
“既然爸爸醒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好。”
看到季笙歌转身离开,季闲情绪更加激动地呜咽起来。但是他说不出话,越是激动越是发不出声音。
“爸爸,你别急。”季美音顺势握住季闲的手,道:“医生说,只要治疗一段时间,你就能说话了。”
啪!
季闲用力推开季美音的手,眼底的神情透着怒意。
“老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看到季闲的动作,方云佩立刻冷冷笑了声。
“唔!唔!”季闲颤巍巍抬起手,手指点向身边的女人。他的脸色铁青,望向方云佩的眼神透着寒意。
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住,方云佩脸色变了变,继而笑道:“老公,我们夫妻二十多年,美音都这么大了,你真的要因为一个已经失去的人,来记恨我吗?”
听到她的话,季闲怔了怔,然后便闭上眼睛。
关上病房的门,季美音透过病床的窗户看进去,见到护士拿着输液瓶,将输完的瓶子取下,重新换上新的。
“妈妈,爸爸还在生我们的气。”季美音沉着脸开口。
方云佩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如果你爸爸能开口说话了,肯定会让季笙歌把我们赶走。”
“不可以!”季美音倏然瞪大眼睛,脸色一瞬间变的紧绷起来,“环锦是我们的,季家也是我们的,绝对不能落到季笙歌的手里!”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做?”方云佩无奈的皱眉。
病房外的走廊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季美音眯了眯眼,显然早已筹划好,“只要爸爸不开口,那不就行了吗?!”
“医生说,用不了多久,你爸爸就能说话。”
“那我们可以,让爸爸很久都不能说话。”
“美音,你……”方云佩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的女儿。
“妈妈,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只能眼睁睁失去一切。”
闻言,方云佩心尖颤了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是啊,如果她们不想办法,那最后只能被扫地出门。这么多年来,她辛辛苦苦操持的家,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第二天早上,季笙歌来到环锦后,便通知去会议室开会。她到的最晚,进去时,看到会议桌前,坐着环锦的几大股东。
“姐姐,你来了。”
季美音坐在会议桌前的主位,笑吟吟看向进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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