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远的车上。
柳广的目光扫过凌·琼斯,倒是没说什么,直接朝凤昀伸手:“手机。”
凤昀抬眼皮看他一眼,倒也没僵持,直接将手机递给他。
无非就是怕他通风报信。
他早料到柳广会这么做。
“柳先生,刚才那是什么人?莫不是你早年的红颜知己?我看你们年纪相差不少,柳先生好福气啊!”凌·琼斯兴味道。
柳广神色不悦,“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来,我倒是不知道琼斯原来是个良善人,竟多管起闲事来了。”
“哦,柳先生说的是我刚才和胡老师说的那些话吧。”
“柳先生也知道,我在博御中学任教三年。”
“三年呢,养一只宠物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我是养了一群孩子。”
“这三年,为了伪装得像一些,我可是处处尽职尽责,是学生眼中负责的班主任。”
“现在我离开了,胡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虽然高考已经结束,但后续还有很多事需要班主任出面,我自是不希望胡老师牵扯进危险中,不然到时填高考志愿,我养的那群崽子都没人指导。”
妥妥一个负责任的前班主任。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他说这番话时,语气的漫不经心,以及他眼底的兴味和诡异。
他这样,怎么看都不像个负责任的班主任该有的表情。
柳广自然不信他的话。
凌·琼斯也知道他不信,但他似乎也不在意。
一副我说我的,信不信随你的姿态。
“那你可真是个负责的好老师!如果真这么上心,不如一辈子留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好了?反正如今你的大权也被夺了大半。”柳郁阴阳怪气的说。
他以为可以激怒凌·琼斯,岂料凌·琼斯却端出一副对他的提议很有兴趣,好像还在认真思考的表情,“柳郁小先生这提议不错,我可以考虑考虑。”
柳郁见他这样,轻嗤一声,没再搭理他。
凌·琼斯就当逗趣,柳郁态度怎么样,他可没放在心上。
看向车窗外,“柳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呢?既是对方放我们离开,想来应该不用像之前一样,如过街老鼠似的逃窜了吧?”
说得好像那些“过街老鼠”里没有他一样。
如此理直气壮,一点儿也没觉得羞愧。
最重要的是,他这样,好像丝毫不记对方的仇。
意识到这个,柳广多看了他两眼。
“我们去哪里,与你似乎没什么干系。你并非我的下属,我也没有义务总是顾着你,等出了云城,我们便分道扬镳。”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谈好的条件就是我在你们的国度期间,柳先生保证我的安全。眼下却要分道扬镳,岂不是要将我置于险境?”
“虽说这样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想要躲过敌人的追踪回国,我自觉是做不到的。我又不像柳先生一样,手里有可以和对方谈条件的筹码,一旦和柳先生分开,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了,琼斯家族如今大权几乎旁落,我这副重伤得都需要轮椅代步的模样,就算顺利回国,不一样是死?”
“所以,还要仰仗柳先生再照拂一段时间。”
“我的亲信都知道我如今和柳先生在一块儿,柳先生若是不顾当初的约定不管我的死活。我无事便罢,我若有事,柳先生会多有琼斯家族一个大敌……”
面色一沉,柳广不悦的打断他:“你就不怕等你回去,琼斯家族的大权都被人握在了手里,再没有你容身之地?”
“那是当然。经营琼斯家族快九年,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待我养好伤回去,琼斯家族一样是我说了算。”
他说得无比自信,柳广竟也不怀疑他的话。
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琼斯家族执掌了家族将近九年的当家人,会将家族大权拱手让人。
*
云城某家咖啡厅。
颜瑾虞和殷九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胡橙橙坐在他们对面。
他们刚从凤家过来,说是借一步说话。
哪怕车驶了半个小时来到这家咖啡厅,胡橙橙也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惊疑中恢复过来。
她有太多疑惑了。
而且她还看到颜瑾虞手里拿着枪。
说什么见过世面不那么怯,都是假的。
她虽然聪明一些,学业进度也快,大学本科结束就考到帝都大学去硕博连读,一毕业就在博御中学任教。而博御中学是贵族学院,确实见识到了很多有钱人。
但是,也仅此而已。
看到真枪,还是第一次。
服务员端来三杯咖啡,胡橙橙搅拌着咖啡,迟疑开口:“颜瑾虞同学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胡老师不必紧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在凤家大宅外看到您,而您又看到了我那副对敌的样子,就想着和您坐下来说两句,不让您回去胡思乱想罢了。”
听到她的话,胡橙橙心下一暖。
确实,看到那样的场景,她回去后一定会胡思乱想,尤其她找了多年的柳先生竟和颜瑾虞同学认识,似乎还是针锋相对的关系。
果然还是崽崽贴心,身为一个妈粉,一点儿也不后悔刚才说话的时候鼓足勇气胡诌了那么多。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当时没说那些话,或是表现出和颜瑾虞同学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柳先生怕是还会做其他的事。
其他对颜瑾虞同学不利的事。
她实在没想到,柳先生竟然变得这么冷漠。
不再是她记忆中温柔又绅士的人。
那她一直记着的,是柳先生,还是那个温柔绅士的男人呢?
不可否认,她确实欠着柳先生的恩情,这些年没有柳先生的踪迹,她也确实在托人打听,为此,她连终身大事都没顾上。
或者说,她对那个温柔绅士的男人,抱有一种别样的感情,以致于她对别的人都没办法上心。
只是今天再次看到人,她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她喜欢的是记忆中那个温柔绅士的人,而不是今天见到的,和她认知中完全不一样的柳先生。
细细想来,她甚至不知道柳先生是什么人,又是做什么的。
对一个丝毫不了解的人,看到的都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一面,能用得上“喜欢”二字吗?
她迷茫了。
“颜瑾虞同学放心,老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今天的事,老师就当没看到过。你放心,老师不会乱说。”
颜瑾虞笑了一下,“暂时先不说这个,胡老师能不受影响就好。我想问问胡老师,您和柳广是认识的吗?”
“当然,如果胡老师不方便说,可以当我没问。”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能说的都会说。”别人问她不见得会多说,但颜瑾虞同学……
谁让她看到颜瑾虞同学不一样的一面以后,对她的喜爱也没变分毫呢?
不管颜瑾虞同学是什么人,她看到的是软萌乖巧的她,她就相信她是这样的。
胡橙橙不知道的是,她此时双标了。
她看到柳广不一样的一面,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和柳先生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大概是我七岁那年吧。”
“就在北城,我家人对我怎么样,颜瑾虞同学你也是见过的……”说到这里,胡橙橙苦涩一笑,“我小时候上学放学,基本没人接送。”
“好在学校就在我们小区,倒也不远。平时都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有一天我放学,轮到我值日,天晚了一些才回家,路上突然冲出来两个人要掳走我,是柳先生路过救了我。”
柳广会出手救人?
就柳广那种心狠手辣,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因他而死,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早年在鬼刹岛,死的人都是被扔到一处,算是鬼刹岛的乱葬岗,那里尸骸遍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柳广。
这样的柳广,会见义勇为救一个要被掳走的孩子?
反正颜瑾虞不信。
“他救了您,您就这么多年一直与他保持联系?”
胡橙橙摇头,“倒也不是。”
“我当时才七岁,除了记得救我的人长什么样,就没有再多了。我是来云城上大学,一次偶然间遇见受伤的柳先生,认出了他,就照顾了他一段时间,才慢慢熟悉的。”
“也是那时才知道柳先生的名字。”
“这样算来,您照顾过受伤的他,那他救您的人情也算还了吧。”
这些事,这些年胡橙橙都没和别人说过,难得遇到一个她愿意倾诉的人,倒是多说了些。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人嘛,相处久了,总是会有些感情的。并不是说人情还清了,从此就再没有瓜葛。”
“再后来,柳先生离开,但偶尔来云城还是会来看我,我私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却没想到,柳先生三年前会突然失去踪迹,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再见到,就是今天这样了。”
苦笑,“他完全和我记忆中的柳先生不一样。”
颜瑾虞想说,当然不一样,他的老巢都被她毁了,他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如今,他只想杀了她,然后再想办法发展他的势力,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去调戏小女孩?
是的,小女孩。
胡橙橙对柳广来说,可不就是小女孩?
“人总是会变的。”
“胡老师能和我说说,您七岁那年,他是怎么从歹徒手里救下您的吗?”
她还是坚信柳广不是那种会路见不平的人。既然不是,最好将这件事弄清楚,别平白让柳广担了一个人情。
她挺喜欢胡橙橙的,这事她就是要管。
别人感觉不到,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居然从胡橙橙身上感受到了从未从付雅身上感受到的母爱。
分明胡橙橙还是个没结婚的女人,也大不了她多少。
就刚才,胡橙橙分明很重视柳广,却在她和柳广之间,第一时间选择偏向她。
她还是很有感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