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一声悲怆豪迈的笑回音荡荡,透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绝望。
“敬仰天地间,谁敢断我生死!”
“你不配!”
悬河日下的瀑布炸开层层气浪,划过半空的金光剑藏锋破障,划过夜幕繁星留下一条重重的长痕。
漫天飞花中,一轮黑耀闪烁的光环渐渐寂灭。
伟岸的身影,慢慢倒下……
“不——”稚嫩的声音被飞瀑的呼啸淹没,喧嚣中幼小的呐喊穿过了空间,到了未知的地方等待着再次觉醒……
呼……
晴空下,朔北的风越过黛影重重的山,带着院落里一树梨花的清香,调皮地遛过木窗落下的缝隙,窜进了一间简朴规整的石屋平房!
淅淅索索!
览过整片的灵玄大陆,才看到这云岚山下冬去春来的风寻村,在人间的四月天里迎来了一场小雨纷纷的倒春寒。
堂屋侧面墙上有些发黄的日历翻动,一抹红圈标记着,浩诏一二零五年四月五日!
下面一行蚊蝇小字,写着“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明亮的侧卧小屋里,一个稚嫩的少年背身端坐在窗前土炕上,两只手拨弄着竹篓里的黑白棋子,斟酌着身前小方桌上那一盘密密麻麻的棋局!
此间这位少年,邹平安他身着不合身的麻衣素布,手如芦根眼若骤星,顺着窗前光的方向,只见其面容清秀苍白,皱着眉头神态冷峻平静!
手指轻捻的白子一晃,重重落下,“父亲……”
突然,一个男人胡子拉碴看上去五六十岁,体格硬朗,憨厚地笑着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娃娃!身体好些了吗?”
“哎呦!下棋呢?”
“这棋盘好久不用了,可是都有些花了!”
邹平安看着棋子铺在发黑嘈乱的棋格上,缓缓扭头微笑道:“大爷没事!摆着玩玩而已!”
“哎!”
“大爷年轻时,就爱这个!”
“可是世道乱,物是人非,棋友都走了!”
大爷一边唉声叹气,嘘吁过往,一边摸着胡子上前坐在床沿边瞧了瞧!
“镇神头,一子解双征!”
“左右手对弈,攻中守,围中破!”
“很是老道嘛!这还真有点小棋圣的意思!”
“哈哈哈!”
邹平安眼眸闪过紧迫的寒光,捻着棋子的手一颤,随即微微一笑,“大爷!按照棋谱上摆着玩玩而已!”
“最近,还真是叨扰你了!”
“你的恩情,我恐怕难以报偿!”
大爷看着邹平安开怀大笑,摆手说道:“小娃娃,不要想这么多!”
“这么小的年纪还是要开心些,先把身体养好吧!”
“再说我们啊没有孩子,你来到这里家里也热闹了许多!”
“是吧,老婆子!”,他又起身高声喊道:“打的野猪炖好了没?”
只见,一个面容粗糙、身形纤瘦的大娘,端着一碗骨头清汤,小小翼翼地走了进来!
“对啊!”
“小娃娃,来喝肉汤!补补身体!”
……
夜晚黑布扯下一轮清月,几点缀星!
砰砰砰!
不知是心跳,还是什么!
邹平安侧身躺着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紧揪着被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碎花薄被下,他小手背折捏握,急促的呼吸絮絮不停,热气焦躁着惶恐不安的脉搏!
只听,铛铛铛!
一声声沉闷的空吟,缓缓响起,由远及近!
邹平安听着心慌气颤,拼命地呼吸着被角透过的凉气,静静留意那一声声空吟若即若离!
神志不清中,一双苍茫的手如长链利刃,似乎在隔着被子地抚过他小小的脊背!
这诡异的感觉瞬间让他身体紧绷,肌肉颤抖!
咚咚咚!
心跳声轰响震荡,一股茫然的感觉,似是水波激荡直冲头盖天门!
夜澜静谧时,树摆叶摇,心跳声似有似无逐渐平缓!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折握成直角的手腕,咔咔作响地揉捏摆动!
不一会儿,他的脊背也缓缓张开,脑袋慢慢露出被沿,幽然地呼吸着凉风的气息!
风声震窗,邹平安注视着眼前的青黑夜幕,稠密的五彩光点游动,他赶忙回神忐忑地翻过身来,裹紧被子靠近墙边,慢慢蜷缩起身体,压迫的心脏也稍微些许平定!
接着过了不久,邹平安苍白的小脸上睫毛微微润湿,在夜寂无声中,他渐渐感觉困意涌来,深深睡去!
——
梦中,他一路穿行在黑暗中!
周围一道天堑,鬼魅深渊!
焦急!惶恐!不安!
一种挣扎脱逃不得的感觉,紊乱地蔓延全身!
青岚缥缈,鬼火于半空飘荡,暗影叠动在黑暗中重抹夜色!
周围凹凸不平,乱如草团!
光影勾勒轮廓,一个小小的身影模糊朦胧!
一点,两点,三点!幽蓝的光,错杂缀落在小小的身体上!
咯噔!身体一阵颠簸,恍若高空坠落一般!
黑暗中,邹平安喘着粗气,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如嫩藕般的双臂拄着身子战栗不止!
不一会儿,他淡眉皱起双眼紧闭,腿脚揉搓地坐卧而起,摆动的脑袋似乎在寻找光亮!
蹭!
借着透过木窗的几抹清辉,邹平安的眼皮紧合,眼珠蠕动!
“黑!”
一个虚弱绵软的声音,蓦然响起!
“哈!”
瞬息之间,他突然双手捂住胸口,沉声大喘一口气,眼眸瞬间闪烁!
纯白的眼瞳,森然显现!光尘溯流,额间眉宇一轮白色光环辉映而出!
身体胸骨处黑纹蛇行,一团血气萦绕游荡,脉络纵横蔓延千纹!
光影交错间,虚影蛮口大张,剑牙锯齿竖瞳蚩面,黑纹画鬼栩栩如生!
一息过后,一切又如烟云般,立即飘散消逝!
……
轰!
随着乱糟糟的声音响起,房屋震动落下几抹粉尘!
咣当!
两米高的木门,骤然大开!
大爷眼球凸起,浑身刺满了血洞,踉跄几步倒地不起,死状十分凄惨!
堂屋的地上,那个大娘仰躺着身子,面容苍白,眼神空洞,脑袋侧扭着,额头深凹一个血洞,鲜血在脸上肆意地流过!
风吹飘落梨花,邹平安眼神空寂面无表情,呆愣地看向了这一场面!
光影模糊中,一身黑袍戴着灰银色的面具,露出赤红妖冶的血瞳!
啊~~~
随着一声阴森渗人的喘息缓缓响起,黑袍身形飘忽,缓缓向邹平安走去!
“真俊的小娃娃!这么冷静!”
“对!就是这种眼神!我最爱了!作为祭品,应该会很有趣!”
黑袍之下声音抖动,暗哑低沉,又发出细语泠泠的笑声!
这时,邹平安脸色十分平静,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划过润白的脸颊!
夜幕里,那个黑袍犹如骤风飞梭般遛过木门,扬起了院落里飘下的梨花!
黑袍怀抱着邹平安,在半空横渡飞行,似是深海魔鲨,缭绕蔓延出猩红的血尾!
咻——
一瞬间,血影闪过如彗星划过淡没天际,落入鬼爪须林的十万大山!
……
夜色如水,山间阴气沉沉,一片林海彷若鬼爪伸展蔓延!
黑袍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一点邹平安的眉间!
邹平安感受着身体的温热,小手动了动,眉睫一颤,眼眸缓缓轻启!
模糊之中,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眉若流云,长着一双勾魂夺魄的星眸。
白皙的肌肤莹润柔滑,樱桃般的粉唇抿动起伏,声音响起如微风细雨!
“嗯哼!”
“感觉怎么样?”
“小东西!”
邹平安长舒一口气,身体僵住,抓握的小手不自觉地颤动!
一时间,少女眉头轻挑,漠然妖魅轻笑!
“小坏蛋!”
“记得一定要活着爬出来哟!”
她温柔地说着,刹那间眼光幽寒,双臂轻轻松开,声音又变得暗哑低沉!
“好好活着!”
邹平安身如沉石骤然滑落,下面森然是一口十几丈高的巨大坑洞!
就这样,他看着那个少女,裹起黑袍戴上面具,犹如鬼影般消逝不见!
咚!
“啊!”
邹平安忍痛紧咬牙关,小脸面色难看,额间冒着冷汗!
过了一会儿,他双手紧抓着软沃的稻草,腿脚挣扎摆动,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星月冷光下,只见几万平方尺的杂草之上,一双双眼睛悠然转动,空洞无神地紧盯着他的方向!
细看那些一个个稚嫩的孩童,他们差不多七八岁的模样,正当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然而现在,他们样子邋里邋遢,衣服破破烂烂,小小的身上错杂着不少的伤疤淤痕很是凄惨可怜!
靠近边角的地方,几个人瘫躺在一堆堆骸骨骷髅中,肌肤煞白毫无血气!
看着看着,邹平安眼前茫然失措,瘫坐着抬头仰望天空,周围彷若一道天堑!
不久,邹平安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苍白干皱,虚汗浸湿了粗布素衣,身体痛到麻木无力!
一夜无眠后,黎明的天光突破云霭!
阳光倾斜散落下来,邹平安感觉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但是血腥的铁锈味如鲠在喉,混着尸臭钻进肺里!
咕噜咕噜!
饥饿感瞬间袭来,胃里一团火热乱窜,刹那之间便有一种烈日灼心的感受!
好一会儿,邹平安胸腔剧烈起伏,难受地长舒一口气!
咻咻咻!
不知怎么好像是幻觉,天空之上顷刻间划落了很多馒头!
恍惚之中馒头猛地砸中脑门,邹平安瞬间清醒,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听着周围嘈乱的吵嚷打闹声,邹平安瘫坐着紧闭双眼,重重地咽了咽如铅水般的口水!
等到陷入冷暗的寂静之中,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个少女绝美的容貌。
她似鬼魅变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一次又一次!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