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安眼中有些灰蒙蒙的。日光昏淡里,再次拱起的石台上,端着鱼尾白衣两点,身影被光芒透过显露出意气勃发之资。
下一局,叶桑对姚仓。
姚仓:“我……要赢你!”
叶桑有气无力:“那来吧!”
咚!
姚仓手撕一团光澜,冲着叶桑疾步快进,纵身跃起砸落下来,“陨石坠!”
叶桑负手一步迈出,肃穆平静,“你自信了,从荒原领悟的?”
姚仓看着眼下叶桑怡然自得的作态,又手凝光束盖在天元,台上周转起一方对角重日的灵阵。
“我不信!装腔作势!”
“你输了!”叶桑生的三瓣金花,一步描绘出千百景象,宛如山河万里的疆场图。“一花一叶异一世界,烂柯一梦。”
“去你的!”姚仓大骂道,“……”
虚幻的一式,在姚仓眼中,自己的灵术化作乌有。
冲撞的力量,直接将姚仓弹飞出去。
等到烟消云散,场上姚仓早已砸落的光澜,在石台上蔓延开来一层巨浪。
叶桑纵身游步,飞起百十尺,当姚仓被飞起的弟子救下,他慢慢闪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好快啊!”
“我都没看见!”
“虚张声势。”苏缎锦细眉一蹙,手中把玩着晶莹的光点。
邹平安远远看着,默不作声。
接下来,就是八、九场难分伯仲的对战。
千阑珊对战洛翎。
洛翎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招招留手,覆盖的强光盖着台上。不久,千阑珊甩动鳞鞭,光芒千菱,漫溯出碧柳万千的春色。
勾人的嘴角抿动,伺机而动的突击,伴着众人眼中曼妙多姿的身影,最后以千阑珊强力败退洛翎结束纠缠不休的战斗。
狄克对战云霄。
云霄的灵汐非常狂暴,狄克手点风盘灵阵,拘束的光笼架起。
僵直不过三刻,战局的天平,就要向狄克倾倒。
云霄不甘地咆哮,困兽犹斗但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狄克手喋残光,云霄周身的灵阵朝着天上爆发出一道强光。
云霄倒在光尘消逝之后,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流出的血不多,他躺在地上挣扎地闭上了眼睛,终于休息了片刻。
苏缎锦对战陆子午。
缠斗之中,陆子午舞着华丽的龙耀之象,升降的盘龙上下游动。
一念凝于眉间掌心,苏缎锦一念断山,天光变色如黄铜银饰,珠光穿插其中步摇生花。
华丽的谢幕,以朝天的花献上最后的致礼。
众人目不暇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苏缎锦果然是藏着真正的实力。”目瞪口呆的迷恋中,水凝神色冷峻,脉脉生光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日光闪过十分刺眼。
……
水凝对战乌启。
轰!
乌启在不休止的战斗,看着心境已经受损。
刚开始,他就发动了剧烈的光束,张合着腰身,竭尽力气地发动攻击。
极限拉扯中,到了最后,他偏执到出现神情恍惚的情况。
水凝游动,步法精妙,一步两步……
画中走出的女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凝结的晶光挑逗到脚尖,在水清涟漪的灵汐荡漾,迸射出摄人心魂的力量。
瞬间,这一击,就打了后继无力的乌启身上。
“还没事?”水凝翘起的脚相错,像极了雨后拔起的笋尖,抚着晨露般的瑕光。
众人可是饱了眼福,不免惊呼,“美……润啊!”
苏缎锦望着台上尽显风姿的水凝,“哗众取宠,招摇过市。”
乌启额前灵印爆了出来,溃散的光绪散乱开来。
“你是爆炸吗?”水凝手指拂过嘴边,“死不瞑目吗?”
突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前旋转起黝黑的细尘,聚拢起一轮大大的圆环。
水凝有些吃惊,转念间优越的腰身,联动起满身的晶光跳跃。“来啊。”
飞刃流光,橙色的光迹斑驳冗杂。
“大胆!”惠浪吉一动,他悬空追上自己射出的飞刃,在天地之间身影一晃。
砰!
乌启刹那间血肉崩散,没入呼啸的风中。
“儿啊,”一声憋住的呼唤弱到谁也听不见,乌启心境堕入疯魔,家族中出现这种人,声张出来注定将被视为人群中的异类。
再一看,惠浪吉又回到石雕上。“继续吧。”
水凝似乎有些心有不甘,尽管进入了下一乱,但最后的一击不是自己,心里终是有些别扭。
……
折二取一的战局在众人一声声的欢呼中,不断地推向高潮,对决的余波几次都震到了众人面前,脸皮都觉得发颤。
其实,到了这一时刻,余下的人进入内门的机会差不多定下了,再继续争斗只是为了看看同辈之中自己到底多强,能占得前几位?
肆意的风吹过两旁,邹平安手指点动。
“大哥,赚发了。”胡三高兴得没边,双手掂量着,肩膀一垮感觉手中的纳戒重的压人。
“你不会是哪位大人物的后代吧。”
胡三脖颈一折,从头到脚变得小心谨慎。
“不是。”邹平安一捏眼角,红荆站在旁边,挪着步子贴靠在他的身旁,她眨巴起眼睛笑颜如花,对着手指瞟着邹平安,宽大的袖口攥在手心护在身前。
胡三斜着眉毛,向上打量心生敬仰,奇怪的模样像一只懒惰的花豹一样。
“孔方之物,就给大哥你了。”
邹平安心有余悸,别手挡开,“你不是说了,你七我三,看着咋呼了许久,也是不太容易。”
“好!”胡三挑手,勾嘴笑。
……
“有这么多?”邹平安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我啊,先开了一个小赌盘。这就叫众志成城,集思广益!”
“然后我把赌注,再去下一盘下对子。这个呢,叫做雨露匀沾,福祸双收!”
“最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有钱赚的!”胡三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可以,”邹平安瞧着醉心商贾之道的胡三,市侩的他在这个崇尚神道的上界,与其他人相比有那么几分熟悉的人味。
前面的人往后看,乱草般丰茂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向了邹平安。
“又到了,你了。”胡三说道,“还上啊?”
邹平安已经跃跃欲试,“都给你,看好你!”
“自信就是好!”胡三咂嘴道,回头一看。
红荆仰头瞪着他,鼓腮抿嘴凶巴巴的。
她不想邹平安去打架,被盯着的胡三还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哀叹一声赶紧离开。
白秋琴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伸出的芊玉细手勾动白纱。
砰!
曹冠英怀抱朴刀,一个糙汉子膀大圆粗,那样子却像是乐姬抱着心仪的竖琴的作态。
“嗯!”他僵硬地颔首行礼,像是虔诚的忏悔?
朴刀出鞘的声音十分丝滑,邹平安感觉如在竹林中听清风残叶。
铛!
刀口在鞘口哐当一声,曹冠英浑身的气质一变,多年的杀气凝练刀尖,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
“请!”他怪异的行为引起了邹平安的关注,邹平安稳身站着,“好一个痴人!”
曹冠英脚尖重重一碾,脚跟缓缓抬起,一闪钴蓝的电光迸射过来。
“吭!”邹平安血刺凝起,尽数飞悬在身前,也没有抵挡住这一式迅猛若雷的攻击。
重复叠合的血刺被毫无留情的刀刃一往无前,邹平安快要被推出石台。
此时的血刺溃散如烟,曹冠英好似捕食的蛇,忽然弓形游走,踏风跳起厚重的一刀发动横斩。
“杀阵,寂灭!”
荡开钴蓝的光圈,在邹平安周身往中间靠拢,把控不住的刃光狂乱无序,爆裂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留手。
邹平安张开扭曲的手影,枯寂深渊般的湮灭包裹住带着寂灭杀意的刀罡,他那一掌镇落的强横与曹冠英这蛮横的一刀平分秋色。
“什么!”
当偌大的手影从台上蔓延开来,台下雍容华贵的世家们坐不住了,当年的事情他们印象深刻到了骨缝里,简直就是噩梦挥之不去。
座上的堂主以及倪焕银望向这里,懒散的精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酒,好景,好风!”赫连山提起酒壶,嘴边浑浊的酒水流了出来,他飘渡下来,如若一条蒲草骤然落在座上,紧皱的眼神里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旁边的倪焕银刚想起身,赫连山一只手摁在了滑嫩的肩膀上,半拉的衣裳差点滑落。
倪焕银脸色绯红,表情还十分严肃。
“坐下,”赫连山语气低沉,这时的他展现强者不可违抗的野蛮。
倪焕银拉住衣裳肩膀一松,胳膊护着抹胸眉头紧皱,因为赫连山的手紧绷起来,抓握在娇嫩的皮肤上明显弄疼她了。
“这!”
堂主顾首看上再高处,赫连山那杀人的眼神,沁着晃动的光,加上倪焕银护身的动作不由又回头看向台上的战局。
“天人三策,”赫连山嘟嘟囔囔低声说着,眼角蔓延开血丝,“大哥!”
“赫连山!”倪焕银拉了拉衣边,怒声怯怯,脸上投映着感同身受的哀伤,“你冷静点。”
“他练了手眼通天……”赫连山的手松开,转眼笑的比哭还难看,眉头皱得像是一片捏在手里的草纸。
倪焕银微摇肩膀,润腻的肤色连着锁骨,好像一条满载月光的船,幸好赫连山的衣袖挡住了许多。她紧忙正身,捏了一下他的大腿,“干什么,有点长老的样子吗?”
……
赫连山咬紧牙关,腰间的衣服都被掐破了,极力地压低声音,“你轻点,臭婆娘。”
“好啊!”倪焕银掐住的手指变多了,骨皮弓起手似玉藕软玉。“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疼!疼!疼!”
咚————
停滞到空中的曹冠英,挥斩的刀嵌在风中异常顽固,像是一把大锤撼动山岳,起起落落的声音阵阵不止。
邹平安散开的手影与之对冲,台上渲染起模糊的光尘,渐缓的强风刮向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