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邹平安的处境如履薄冰,自己就像是一个散在大米中的薏米,渺小得没有存在感,又有着一种分明的界限感。
有时候,他也不清楚是被世俗拒之门外,还是把世俗给拒之门外。
他想把高位上的人拉下来看一看,又想站在高处上下看一看。
……
“狂妄自大!”冯磊在上面紧瞪着邹平安,呵斥道。
“我来收拾他!”叶桑拱手行礼道。
“师徒大会,还有架打?”
“这也不错啊,不虚此行。”
……
叶桑一边说一边指着邹平安。
邹平安疲倦地笑了笑,“你莫不是太好为人师,冯堂主前辈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好说?”
“难道你已经可以越俎代庖,替前辈说话了。”
“放肆!”冯磊一捏手掌,不知冲着谁耍威风,“退下!”
叶桑见势也不傻,拱手退到冯磊身后。
“没必要啊,后生不讲究,你个老家伙不能跟着耍威风,大几十岁的人沉稳些。”
“怎么哪里都有你呢?”冯磊冲着崇文府,忍气吞声地说道,“今天我不想在小辈面前折了威严,别逼我在这用脚板子揍你屁股!”
“好!你占理,我不说了!”崇文府淡定地捋了捋胡须,扫视一眼台下的人声鼎沸,转而又对冯磊的言行鄙夷不耻。
……
“行了,”公孙立制止道,“拜师礼还未完全,现在就到这吧!”
“散了吧?”公孙立询问着看了看倪焕银,倪焕银一点头后,他又说了一句,“散了吧!”
“够硬气啊!”等到热闹散去,胡三看着邹平安缓缓走下台,好像一只怠倦的老虎,有些失魂落魄的。
“你这可是要受到排挤和针对的,以后少不了给赏金阁卖苦力。”
邹平安漫不经心,“也好,我更想去外面走走!”
“咦!你看看你在说什么,当那是吃完饭散散步吗?”胡三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听着还有些玩笑的意味。
邹平安一路上任由他扯东扯西,说起哪家的姑娘水灵,哪家的姑娘贤惠……
“还有事吗?”邹平安挡在门口,门内白秋琴眼神思量,欲念顿时翻涌。
胡三一摆手,僵直地转过身去,“大哥再见!”
……
邹平安往回一看,白秋琴浅浅抿起嘴角,她的笑埋在了花瓣里。
红荆坐在栏杆上捧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发呆,眸子的光闪来闪去,寻觅着风里的香味。
她们似乎很习惯在小院里的生活,邹平安待着只是一刻就觉得惶恐不安。
新晋的内门弟子,同样也有一次挑选灵术的机会。
适逢几人前去,邹平安也走到了灵籍殿。
灵籍殿的二三层是为了他们开放的,闪烁各种光纹的书卷整整齐齐地落在柜匣悬浮的浮光上。
“游龙九变!”匣内,一道龙形腾跃空中,显耀生辉。陆子午一甩衣袖,用手拿起,感应到什么笑了笑。
“三歧雷法!”云霄的身影停驻在那里,手指按动,一瞬间便做了决定。
当他看向一边,惊讶地说道:“是你?”
邹平安站在楼梯口的方木架旁,看着迎面走来的云霄冷漠像是一块石头。
云霄没再说什么,就当坐没有见到他,随即朝着楼下快步离开。
回头一看,邹平安总觉得刚才他的身上泛起一股暴虐的血气波动。
转悠了好久,邹平安避开了人多的地方,用手拂过一排排的长匣,走到灵籍殿三层的较深处。
“镇天罡!”邹平安一摸镇天罡,骤然间灵音入秘。
一式,命之势,紫气东来。
二式,地之坤,困龙锁!
三式,天之乾,九曲连环!
四式,神通变,霸道天罡!
……
命之势仰仗人和,兼具天时地利。我自走南往北上下求索,试问谁能镇住头顶之天。
——纯阳子
一式,命之势,灵启呼应星辰,日蜃引渡天光,是为紫气东来……
直到旁边的人撞到他,邹平安才从静止不动中回神,双眸一动扭头一看,擦身过去的叶桑转头冷笑,手中拿着心魔引的灵卷。
邹平安毫不在乎没有意义的挑衅,他又看向触摸着灵卷的手。眉间的灵印点动,脑海的风云一卷呼应悸动。
“嗯!”红衣女发出娇颤,血光漫溯出来,“你的身体……难道是我想多了?”
邹平安也是十分诧异,“是棋盘?”
“可能吧?”红衣女答道,“反正是在帮你渡心劫!”
“不对,应该是提醒你吧。”
“这卷灵术,你倒是可以练练,也长长你的好胜之心。”
“我不是不好胜,只是有时候感觉挺没意思的。”邹平安黯然失神,放开灵卷,脚步一摇。
“你怎么了?”顺着匣木缝隙,苏缎锦站在对面,醺红的脸有着花瓣般的甜,她方才听着邹平安的自言自语,似乎有些小小担忧,情不自禁就问出了声。
……两人沉默着,苏缎锦负手拿着“棂夜霁天”的地灵卷,小步摇翠,转眼间离开了。
过了一会,邹平安衣袖耷拉着,双鬓须发飘动。他慢慢地走下了楼梯,踱步离开了灵籍殿。
老头子低头一眯看着邹平安的背影,咧起的嘴抚平,瞬间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老头!”紧接着,杜牧之打着哈欠,跑了进来,“我来找你玩了!”
“臭小子!”老头子把手中的笔一撂,疑惑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想你老人家了!”杜牧之笑呵呵的,捂住打哈欠的嘴巴。
……
邹平安沿着通往小院的岔口走着,到了秋明山的一个小山头,坐看林间袅袅,迷雾冷骤吹起轻烟。
此时此刻,镇天罡的第一式一直在他的脑海翻来覆去,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这是偷学吗?”
邹平安笑着一摇头,禅指落定入了深思,周围的景象如一叶之间镜窥全貌。
“命之势仰仗人和,兼具天时地利。我自走南往北上下求索,试问谁能镇住头顶之天。”
听来,多么豪迈,邹平安觉得这位纯阳子又有着命不由己,既遂于天的无奈。
天之道郎朗乾坤,万物刍狗而异。数是人知多少,才敢说是紫气东来,乘得天机气运。
“命之势,灵启呼应星辰,日蜃引渡天光!”
邹平安心口血旋绷起,“命之道,在于己身!”
“为何要做星辰,为何要借天光!”
“我偏不!”
“一线天门!”邹平安乘借先前玄科禁祝中石壁观想的底蕴,强压满身脉络,融合伥鬼秘术每一夜的拨筋剔骨之痛,盖贯眉间唤醒自身的灵启,闪耀出夺目的血光反照山头顶上的那一轮太阳。
微微之光,弱如星火。渐渐的,他周身集聚起暴动的灵汐,后背升起的一轮血光飘忽倥侗。
静待着,时间仿佛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