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缎锦感觉好转一些,忍痛坐了起来。
邹平安一扯树皮,扬颈紧咬牙关,眼皮下眸子晃动,胸口的血旋转圜。
“你!”苏缎锦低眉垂眼,“到底是什么人。”
邹平安按着树干一推,往前继续走去,“关心一下自己吧!”
苏缎锦扶着粗壮的树干,翘脚站稳,望着邹平安摇晃的背影揉了揉肚子,“到底怎么回事?”
再往前走,树林变得稀疏。
危险的光絮不在,人能看见竖直陡峭的三座断山,从错开的痕迹间不难看出它们曾经是一体的。
邹平安喘了几口气,不适的压迫感更加重了,眼前几度出现血肉模糊的景象。
“这是什么?”他看出那些并非是自己的记忆。
高山仰止,视生死一切如废土,如此心境让他脑海波涛汹涌。
后面紧跟着的苏缎锦娇颤几步,摸了摸木钗束冠的发髻,自顾自的埋怨道:“混蛋……”
草木横生,一步一相隔。邹平安看着曹冠英低头抱着刀,越来越远,走入雾霾烟海中。
邹平安回头张望,苏缎锦左右一看肩上落了白荑,赶忙快走几步,感觉身后那些缭乱的迷雾要一口吞下什么。
黄昏的霞光散入迷雾,薄薄的雾纱罩住了看不清的前方,身影拉扯来拉扯去,临到红通通的太阳落到断山之间,邹平安转身扭头…
雾气就像棉花,挤得人飘飘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轰!
地势残,生出煞气。
邹平安想抵挡,却无故张开双臂,任由白愁的雾气涌入肺腑。
双眼睁着,瞳仁充血,灰沉的颜色在这一刻变得澄明。
“吭!”邹平安胸腔起伏,退后几步,忙的往周围一看。
气聚风眼,生的虎煞,雾气变化成数十只散着青烟的虎兽,迈着爪子震得树林摇晃。
邹平安急忙一步,移到它们身后,踏步一踩树干围着阴风躲开。
虎兽冲着他急奔而来,邹平安拳脚相错,虚步抱身双臂一动,龙手化意直直对着数十只虎兽冲去。
“破!”
怒角突起,避风噬虎,膨胀的血气荡开,“啊!”
邹平安大喊一声,这里面的空气麻痹皮肉,让人心里压抑。
眉间闪起白光,一团风云钻出,卷着雾气纳入身体的四肢百骸中。
邹平安疾步徐徐,忽然就势同烈火,手上缠起血光手影穿过云雾虎兽。
轰!
虎兽散开,又凝聚起来,邹平安停下,抚住裂开几条伤口的手臂,鼓动的雾气发出撕扯的声音,好像不长眼的异物找不到了方向。
哐的一声,几十只虎兽又雾气跳出,抓地磨爪,咧出长长的牙齿。
呼,风在怒号。
邹平安侧翻拉起一仞气浪,血气炸裂炸开一圈,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痛呼声传来。
苏缎锦额头冷汗直冒,折步甩手如画扇开屏,并指莲花打出一道金色光柱。
轰!
虎兽被打散,阴冷的雾气入体,苏缎锦后知后觉,心口刺痛是难熬的恶寒,像是细针挑着,薄薄的衣衫上蒙上一层薄霜,衬着肌骨莹润。
金光如是,指尖的光被雾气磨出光晕,却觉得暗冷了些。
……
邹平安陷身在阴冷的雾气中,渐渐被一拥而上的虎兽所包围,它们的攻击虽然对于他来说没有那么强悍,但是打在身上丝丝入扣甚至渗进了骨头里。
每日的抽皮扒骨之痛,已经让邹平安生出一种难得的意志,不可轻易泯灭,只是虎兽好像在待他身死魂消,一点点磨着好几次透过那血光冲天的攻势和防御。
邹平安几个来回后,终究还是放弃了防御,以攻为守架起血障。一涓细流似的血刺缠绕起来,冲天的威势足够搅弄开一堵风墙。
“来吧!”
血刺龙卷,在邹平安周身层层环绕,他的衣服飘扬,灰白的乱发扑散。
邹平安看向天上,怒目遛过一抹血光,双手拉动挤压的雾气,龙卷的血刺开出两道高墙。
轰!
阴冷的雾气被打散,窝成一团消弭在邹平安的手中。
邹平安看着自己的手,也不觉得疑惑,“为何?”
念叨着,他看向一边,苏缎锦扶树站着,汗水打湿了鬓间的发须,别在发红的耳根后。
……
“走!”
四目相对,两人的氛围,并不是很好。
邹平安听着那气声,苏缎锦用十分急切,命令式的口吻又说道,“你在前面!”
邹平安听着不觉笑了,“凭什么,我要给你当挡箭牌?”
“按你说的,我都当了好几次,你就当一次不行吗?”苏缎锦脸色煞白,缓声道。
“我什么时候……”邹平安忍着满脑子的晕眩,道,“先前你不是说的,让我滚吗?”
“怎么,现在还使唤上我了?”
苏缎锦走着渐渐一松肩膀,摆手往前走去,蔑视地轻瞥他一眼:“试一试你而已,懦夫!”
“我才看不上你,我的那些手下都比你强。”
他们身后不远处,满身是血的少年——云霄,他耷拉着脑袋,脚踏雷电,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邹平安不再理会苏缎锦,身影晃过丛林。
苏缎锦诡步闪过光点,落在树梢上,倾覆过来的雾气扑到了她的身前……
不觉间,苏缎锦速度加快,但是心中的疑惑压低了眉梢。
邹平安凝视眼前的一切,伸手一动,便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叶桑,千阑珊,水凝等人一闪而过,邹平安瞟眼一看,苏缎锦也没有踪迹。
邹平安开始有些迟疑,小心地继续往前走去,飘动的彩点差点迷乱了他的双眼。
困意朦胧中,转身的瞬间就要被风吹倒。邹平安望着前路,黑白交叠,零碎的光落在地上渐渐变大,好像黄昏的霞光更加具有力量。
斑斑红叶在地上开遍,摇曳生姿,暗下来的绿叶衬托起它的火热。
邹平安甩了甩头,其他颜色又消失了,红色似乎是他的颜色,除了黑白唯有它最是磨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血淋淋的人。
“不对?”
邹平安走着走着,旁边的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一个女人,青眉细弱,唇若含丹,目沉游鱼,身动落雁,长得十分漂亮……
“谁?”
“幻觉?”
这突兀的记忆,像是一根倒刺。邹平安越是挣扎着,那些东西越挥之不去,反而刺出一道更大的口子。
血淋淋的画面,那非凡人所及的心境。如果非要说,那是千百里作脚垫,孤坟筑基,见意气凛凛,一眼览尽绝顶之巅。
这种心境加之此身,邹平安心境未能近及,自是冲突不断,倒真是要把人弄得恍惚了,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