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安转念回想,不时已经夜里三更天。
愁暖在侧,桌子上也摆放饭菜,邹平安看着窗外,坐在台阶上的白秋琴,心里一紧,捂着也褪不去寒意。
邹平安低头,心脏扑通一跳……
屋里屋外在临近窗口的那一刻,应该是不同的吧。
……
翌日,邹平安打开门,面对眼前顾首回望的白秋琴,竟有点不知所措。
白秋琴莞尔一笑,十分暖心,没有之前的僵硬和冰冷。
邹平安快步走出门,路过赏金阁,堂下的苏婉莹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落在了灵籍殿内。
灵籍殿三层,往深处走,藏书阁辟开一道高高的书架,一摞摞书卷挂着标牌,上面清晰地刻着灵符,灵器和药丹……
邹平安一目扫过,手指落在了药丹上,旁边正好有一大排的桌案,几乎没有坐多少人。
手指随着卷落展开,从中了然一二。
上古药师黄老子,以身伐道,解灵于物,用方阵罗盘之道入股,开辟了药丹冶炼的大门。
方阵罗盘衍生八卦,自得灵性,筑基药台之上,取圭臬逆盘大势,运势化物平落阴阳,终得天地灵精之药丹。
……
“没想到,现在的弟子中,不乏静心治学之人。”书架长案旁坐着一个美髯檀郎,他抚着胡须,从漫卷药理的书上移开了目光。
诸多药草扫过眼前,邹平安感觉异常熟悉,渐渐都默记下来,这些书比起少时涉猎的药草杂书差异很大,但是药理相通,相差无几。
邹平安旁若无人,粗略地扫过一眼药丹后,还是看向了灵符一卷。
此卷内里,所刻印的一道黄纸红文,歪歪扭扭,只有发光的效用。
灵符开道,瑜伯自有千年,灵符之道诡谲异常,转印纵横相错之势,一贯中直旁曲作灵其上。
灵符旁开一支,是为灵咒,以自身为符,勾灵画象,其势难修重天资体质,讲究审时度势之道,威力之势可举天地力,赋灵脱身度己,不拘泥外物内里相比于灵符更加强大。
灵符、灵咒、灵阵同为术法之列,常有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之辨。
灵器是为灵符的衍生,从祖师之列纯阳子结印赋灵,开化大道取之一二,比起灵符一化即消,更有重复使用、反复炼化的灵性,历经百年终是自成一派。
三者粗俗略过,没有过多讲解,邹平安熟稔棋道,曾对于阵势多有研究,止于法相通行,对于书文上的几两字三看而过,也得其五六分,了然于胸。
……
那个美髯公瞧见邹平安翻阅如剪草点兵,目光灼灼,对此颇有志趣,约莫一二分还有点入眼开窍的意思。
“世人尚武修道,虽不乏天资慧根之人,更有孤意久坐之人,却少静心凝气之人。”
“我乃大天门炼灵堂,叶无尘。这位小弟子,看的懂?”他走到邹平安身前。
邹平安回头,站起身来颔首行礼,“前辈,弟子略懂!”
“但,其中奥妙颇深,难见一二。”
“哦——”叶无尘抚须点头,摆袖拂过书卷,“三者,你可有师门引道?”
邹平安瞧他一身正气,仙姿傲骨,“我来自下界,灵阵得一二,家父曾拜琅琊山鬼谷主为师,亦有所传承。”
“至于药道,不知前辈可曾听闻药阁?”
“药阁?”叶无尘念道,“药王阁,但是听过……下界药阁倒是其分所。”
“弟子曾练得几枚药丹……”
“药丹?”叶无尘沉气,长叹一抚长髯,“凝丹药师!”
“药师?凝丹药师?”邹平安疑惑。
“奥,他们是不是称药皇什么的?”“下界设立些名目,往往几个字就能在人中建立难以跨越的障壁。”
邹平安脸色一变,眉头微皱。
“下界之灵伏身在地,俗人也难以出头,人冲天之势,总有不同,无运不能自通啊!”
“无运不能自通。”邹平安沉声念道,这无法反驳,自己何不是乘了气运,若没有外物所持,自己当真能活到今日吗?
至此想来,多少有点侥幸……
这几个字就像枷锁,很重。如此论来,沧溟的鲲鹏也要借势垂海之大,天空之高,强风之劲,才能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龙形潜蛟之时,也要借势沉沉深渊、块垒幽壑、雨泽点化、雷霆加持,才能脱身出江,震地高岗。
……
种种行迹,予以通天,知其道而不可说,为是“道可道,非常道。”
邹平安越想越觉得压抑,多少懂了上位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分量,也不很爽那种有所持,不得自我的感觉。
“小弟子,你叫什么?”
“邹平安!”
“邹平安?”
“假涂于邹,平天下,安四海。”邹平安说道,大抵是当此人是聊闲话的,平安即得,“如意”二字挂在心口却说不出来。
“我是约莫听人提起,”叶无尘说着,瞥了下面的大堂一眼,“那人可说你,有非凡之才。”
“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不知你可有兴趣,修符、咒、药三道,自有师门引荐。”
“有惑无知,不可不作为,”邹平安思忖,拱手回道,“前辈,弟子多谢,烦请引荐。”
“妙哉,如此甚好!”叶无尘说着,转身一动,“我……懒散惯了。不如,我问一下师父收个关门弟子,说不定你就是我小师弟呢!”
邹平安拱手间翘了翘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无尘捏着手指,停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竖光痕,提气思量顺势转手一画。
邹平安细瞧着,只见七扭八歪的灵咒在翻手间,震出一道飞速的电光,在屋里转悠几圈引得众人侧目。
“哎!”叶无尘信手一拉,竖眉右手再一画灵咒,“传音咒!双重加持!加量加倍!”
“我去!”众人议论不已,惊呼声起伏。
堂前的老头子笑着,看热闹。
叶无尘双臂并起,一把将躁动的灵光弹出窗外。
灵光螺旋不止,在半空中划出连绵不绝的曲线,朝着临近山头的石尖上飞去。
邹平安看着叶无尘不熟练的滑稽样子,拱起的手落了下来。
“好尴尬啊!”叶无尘抚了抚胡须庄重道,再作出一副前辈的尊容,又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邹平安顿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