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陆的眼前回闪过之前的几幕场景:
盛景门口,她的主动拥抱;
西大街头,深夜哭泣;
不敢见面,央求他带她离开;
海滩上,歇斯底里的发泄;
还有后来,深夜酒吧买醉;
……
每一次,顾西陆都亲眼目睹了她的痛,却不曾主动反思过,她痛的根由。
因为先入为主的认知,他一直都认为她痛的根由在于她破碎的家庭,不幸的童年,亲人的背弃,失怙的人生,现在重新回头来看,原来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一次“一旦爱上,就是一生一世”的爱情!
顾西陆轻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蜷曲成拳,左胸口的位置像是着了火,青蓝的火苗幽幽,火烧火燎的乱窜,烤的他心脏开始发疼,那些像火苗一样越烧越高的愤怒,终是压制不住,他一圈狠狠地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处用力,两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把这种愤怒的情绪克制了,整个人坐在副驾上,了无生气。
须臾之后,摁下了座椅,人也半躺在座位上……
他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除了本身的气愤之外,他更加对自己这种控制不住情绪的发泄赶到厌弃。
他跟自己说,只不过受不了被这女人摆了一道,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他顾西陆是什么人?
是个轻易拿他的婚姻当儿戏的人吗?
G城多少千金名媛求而不得的事情,就连林咏恩当年,都是跟他求婚,他没有同意!
可是这个女人,在他想赋予她婚姻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响的逃走了!
这种做法,不是摆明让他顾西陆授人话柄,招人非议吗?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气愤的!真的!
……………………
计彦发丝凌乱,坐进驾驶位的时候,俊雅秀气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埋怨,不用猜,一定又是跟周公下棋的时候被BOSS提溜出来的。
他一肚子的怨气,在看到顾大BOSS闭目修养的“惬意”姿态时,开始烧的更旺。
“不会喝酒就不要学人家喝那么多,喝酒的时候不带上我,喝完了把我拉来做苦力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
顾西陆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惊得偷睨着BOSS小声嘀咕的计彦心虚的朝后趔开五十公分,半握了拳揉了一下鼻尖,状似清嗓,偏似遮掩。
“BOSS,怎么又喝这么多酒?现在是不是很难受?送你回老宅还是您私人别墅?
或者,金城华府?
让楚小姐给你泡一杯蜂蜜水,解解酒?!”
心虚归心虚,计彦说出话来本是好意,不想却带着一丝戏谑之意,听在顾西陆耳中,就是赤luo裸的嘲笑!
他半倚在车门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若有似无的盯着计彦看。
墨色淬染的瞳仁里,精光收敛,与这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偏偏这副沉稳内敛的姿态与平常太过反常,惊得计彦赶紧轻轻咳嗽一声作为遮掩,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调好了位置,然后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向顾家老宅驶去。
计彦在路上,无缘无故的打了两个重重的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哀怨的视线轻睨一眼身边闭着眼睛装睡的男人。
在这一点上,计彦算是一个守旧的人,关于打喷嚏他曾听到过一个说法并且深信不疑。
“一想二骂三念叨”,他刚才打了两个喷嚏,肯定是有人在骂他,至于这个人是谁?
哼!计彦侧过头看向车窗外宁静祥和的夜色,其实是对着车窗玻璃里只能看到半截身子的男人撇嘴示威!
“明天,打给钟点阿姨,把金城华府的房子收拾出来!”
躺在座椅上的男人,眼皮儿都懒得掀一下,说话的口气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凌厉疏离。
计彦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有接话。
“让阿姨辛苦一下,里外大扫除,最后重新做一遍消毒。”
顾西陆再次出声,声音淡淡,说出的话却是让计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他身正挺拔的看着前方路况,仿佛思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在静待男人说完之后,他毕恭毕敬的大声回答了一句,“明白!”
引得顾西陆睁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斯文装B的眼镜后面,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曾经在顾西贝的眼睛中,看到过同样的光芒。
“美国那边的合同,出了点状况,明天你出一趟差,过去帮小雨处理一下。”
仍然是淡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度和不容反驳的霸道,“一会儿你回去早点休息,赶明天最早一班机,出差申请就不用了,我会亲自跟方未然打招呼!”
计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须臾之后,凝固的血液开始湍流,不过不是顺流,都TM逆流成河。
一股毫无防备的慌乱和委屈像是一盆盆冷水,当头浇下,刚才片刻的兴奋和激动瞬间结成冰凌,让他的身体都紧绷得微微颤抖。
“我不要去美国,不就一个合同吗?她搞得定的!”义正词严的拒绝。
“谁?”顾西陆简短的一个字。
“那什么,那个女人搞得定,你不要公报私仇!”计彦第一次在顾西陆面前,如此毫不掩饰的表示自己的抗拒。
顾西陆一脸无奈,“你老板我是公报私仇的人?那个合同,原本我自己亲自过去最好!”
看计彦缓踩了刹车,满眼的希冀等待,就像是掉进海水的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
“你也知道,西城开发项目进行到现在,我根本走不开,公司里能力最好,我最信任,对美国业务最熟悉的,想来想去,都是非你莫属了!你过去,就跟我亲自过去,效果是一样一样的!”
三顶大大的高帽子给计彦一戴,瞬间堵得他哑口无言。
他一向都知道自家老板不是个善茬,不过也没料到他把腹黑都用到了自家兄弟身上。
气愤的转头,对上人家一脸“真的是公事而已,千万别想多”的正义表情,计彦绝对有理由怀疑这是赤luo裸的公报私仇。
一想到又要跟那个挂名妹妹揪扯不清,他再也没有心情跟顾西陆说上一言半句。
不过,在车子停在顾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大BOSS善心大发的让他把车子开回去,明天会安排司机去开的时候,本应该说谢谢的计彦,突然不阴不阳的多了句嘴,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心理扭曲的顾大BOSS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在美国呆着吧,那边需要你!”
计彦:“……”吸吸鼻子,干嚎两声,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都是为BOSS的内分泌着想啊,为什么BOSS的战斗力如此低下呢?
从今晚的种种迹象来看,BOSS八成就是被楚小姐甩了,他有说错什么吗?
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他就是那个忍气吞声的小老百姓好吗?
计彦瘪瘪嘴,无奈地顶着夜色开车回去。
明早最早的航班,还要订机票,时间还够不够睡?
天理啊!周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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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陆心情变得很不好!
首先发现这一点的是顾西贝。
周一这天,她刻意起了个早,给自家亲哥打了个电话祝生日快乐,结果被顾西陆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
“你成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刚转了专业不好好混着,是想考个年纪倒数第一,还是要让爷爷投一笔钱去建个什么基金,保你顺利毕业?”
顾西贝心里那个憋屈啊!
她收回刚才的话,顾西陆绝对不是她亲哥!
她顾西贝肯定是妈妈在火车站抱回来的孩子,不然哪有亲哥对自家妹妹态度这么恶劣的?
她转个专业怎么了?转个专业她也能应对的游刃有余!
倒数第一?说得是谁?
就算她偶尔贪玩,也从来都是正数的名字,他这哥哥到底是有多么轻视于她?!
还让爷爷投一笔钱去建什么基金?!
她她她!
她在学校里都快低调死了,除了宗校长一家,别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顾庭怀的孙女,顾邵东的女儿好不好?
顾西贝虽然生气,可还是体贴的想到哥哥怕是被相亲啊、老婆啊这些问题给逼疯了,所以压着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跟自家亲哥说话,“哥,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差嘛!嘻嘻,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楚乔姐惹你了?”
电话那头一顿,没有回应。随即是火大的声音,震得顾西贝赶紧把电话推远了一些,还是能听到电话里外泄出来的声音。
“我没有心情不好,我就这样,心情好得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江湖险恶?不要觉得年纪大的就有安全感,不要觉得长得好看的就是无公害!你那么轻信,早晚有你哭鼻子的一天!”
顾西贝被教训的扶额,她咽了一口吐沫,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自动屏蔽顾西陆口中的“不要觉得年纪大的就有安全感,不要觉得长得好看的就是无公害,你那么轻信,早晚有你哭鼻子的一天!”
从那一晚,哥哥跟她说她转专业的事情死后,她就隐约感觉到哥哥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哥哥为什么会知道?
不可能!
一定是她自己心虚罢了!
如果说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虚的理由占了上风,那么此刻,她感觉顾西陆意有所指,好像真的知道了她的秘密的心思又占了上风。
真的知道了?不会吧?!
有一瞬间,顾西贝庆幸自己幸好是斜靠在书桌上的,不然她真是有点站不稳,隔着电话,她也能感受到哥哥那种凌厉眼神的审视和笃定。
故意叹了一口气,像是为了亲哥拼命隐忍一般,偏偏,她却将这隐忍透过听筒稳稳的传到了顾西陆的耳朵里。
“哥,你是不是跟楚乔姐闹别扭了?你打她电话说清楚啊!其实吧,我觉得楚乔姐还可以,关键是你看得上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呵呵!”
“要不,我帮你打电话问问?让她给你说声生日快乐?生日这天,不计,不记,所有不开心的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对不对?”
“你别看你对我说话用这种态度,我是你妹妹,当然可以原谅,楚乔姐不同啊,她现在还不是你什么人,自然不能像我一样,被你想管就管,想骂就骂,你得收敛点脾气!况且,你比人家大那么多呢,原本就该让着点……”
“欸,对了,哥,你比人家大那么多,楚家会不会嫌弃你啊!”
……
直到听筒里静悄悄的,连一点呼吸都没有了,顾西贝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个无良哥哥挂了电话……
那她说的话,他是听到了呢?还是没有听到?
真是,男人以为随便挂女人的电话很有派头吗?
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这种狂拽霸,吊炸天的方式好吧?!
她要帮哥哥打给楚乔吗?顾式纠结,是打呢?还是打呢?还是打呢?
顾西贝最终妥协,首先给顾西陆发去了楚乔的电话,然后又亲自打给楚乔。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的女人睡意朦胧,听说是顾西贝,有瞬间的吃惊,而后还是非常客气的跟顾西贝对话。
是非常客气!
这也让顾西贝终于开始体会到自家亲哥的有苦难言。
看楚乔的态度,只怕她亲哥跟她一样,都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吧?
这让她心里更加吃惊,能让她亲哥在顾家家宴上说出娶回家当老婆的话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堵住老爸和爷爷的嘴?
顾西贝是不信的。
所谓感情的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哥哥在看楚乔时的眼神,不自觉间笼上的温柔,以及他在说到楚乔的优势时,眼神举动根本没有抗拒和排斥……
或许,真如他所言,或许没有爱上,起码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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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楚乔姐,我是顾西贝。”
“嗯,我听出来了,你好!有事吗?”还是客气,客气地疏离。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你了呗,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楚乔心中一愣,还是如实回答,“还睡着呢!你怎么起这么早?上课时间还早呢。”
“呃,呵呵,我哥呗,他今天过生日呢,我得赶早跟他说句生日快乐。”
“……”已经打散一半的瞌睡,瞬间全消。
楚乔心神一怔,突然想起她和顾西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楚小姐看起来年龄不大,是刚刚毕业吗?”
“刚毕业,不过已经工作一年多了。”
“年轻就是好啊!如果到了我这把年纪,想青春也青春不起来了!”
“您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青春不起来?”
“欸,下个月就二八年华了了,怎么也比你大个五六岁吧?”
……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过生日吧,真的是天蝎男啊!
想着第一次见面时候,楚乔对顾西陆的第一印象:酸酸的老男人,沉郁的心情像是从缝隙里透了些阳光,她低低的笑了出来。
“嫂……姐,你笑什么呢?”
楚乔:“……”嫂姐,这是什么称呼?
其实从顾西陆以楚乔为理由,拒绝相亲的那一刻,顾西贝恨不得就开始喊楚乔嫂子,心里却有点担心自己太过激进,吓跑了人家,一直假装客气地喊着楚乔姐。刚才她已经暗示的那么明显,要起早跟哥哥说生日快乐啊!
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出来了没有,现在突然给她笑嘻嘻,真是让她好奇死了这两个人,一个拽兮兮,一个温吞吞,磨死了她这个当人家妹妹,做人家小姑子的!
“没什么……”楚乔想了想,还是如实跟顾西贝讲述了当时见面的情景。
对于自家亲哥会这么丢人的跟女生搭讪,她也吃惊,不过始终没有忘记今天打电话的任务。“楚乔姐,你跟我哥认识的时间原来这么短啊,可是,可是你怎么会把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对话记得这么清楚?如果不知情的人,简直要以为你们是一见钟情了啊!”
“什……什么一见钟情,别瞎说!”楚乔简直觉得顾西贝的脑回路跟一般女孩不同,她明明说着她哥哥的趣事,为什么她会倒打一耙,来说她了?
“呵呵,没什么就没什么……”顾西贝也不跟她争执,只是神秘兮兮的笑着,“姐,那你现在对我哥是什么看法?应该已经改观了吧?其实我哥……”
“你哥他人挺好的……”明显的为了打断顾西贝的骇俗言论,来了个抢白。
“嗯哼,还有呢?”
“还有?长得也挺帅吧……”
“还有呢,还有呢?”
“帮助我挺多……”
“哇塞,人好,钱多,高富帅,还对你很特别!姐,我哥好成这样,你就不考虑考虑吗?”
“……”楚乔一早上被顾西贝跳脱的思维和骇人的言论,惊得是一丝瞌睡丝儿都没了。
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去锁门,鬼祟的程度好像门外就站着程景颢在偷听一样。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地倒吸气儿,“西贝,我跟你哥认识不过半个多月,我们……我们连面都见得不多,所以,你真得误会了!我跟你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顾西贝扯了扯嘴唇,假装无辜,”姐,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说,我哥好成这样,你就不考虑考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楚乔:“……”,这算是个陷阱吗?
顾家人都这么腹黑妈?
连个小姑娘都喜欢饶圈圈儿玩儿?
“我哥刚回国,朋友不多,我想,他一定非常希望周围的朋友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当然,如果楚乔姐你比较忙,那就算了!反正我哥他就是这样一个雷锋,白帮了人也不会图回报的,各凭心意罢了,对吧?”
“……”是在拐着弯说她忘恩负义吗?
“行了姐,我上课去了,男人归男人,不能因为他们就影响了我们女人之间的情谊,对吧?有空给我打电话哦姐,我会想你的……拜拜!”
“拜拜!”楚乔收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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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握在手里,却感觉那不是手机,手心里传来的阵阵烫麻,让她感觉自己握了颗烫手的热山芋,偏偏还扔不出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