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是唯一救赎机会，顾秉谦等人心知肚明。来宗道、何如宠等人不同，支持改制，但也因为支持，知道朱由检这个力度变法改制稍微不慎便会内乱朝纲，下生祸乱，所以抱守的便是以稳为先，步步为营。
双方各执一次，顾秉谦引用大儒顾炎武观点，“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反驳，结合霍呈秀论述，直接表态开海对于增加朝廷收入和稳定民生所起决定意义及其作用。改制下可使内部稳定，上则财政收入充沛，全面开放港口势在必行。
来宗道观点是南方沿海局势不稳，一旦全面开海极度引起各方利益纷争，容易产生战事，朝廷北有女真威胁，南有祸患，内又天灾不断，会适得其反。建议只开放福州一处港口。
当然双方的这种争执中也包含了开海之后船政司、海关衙门人选等衍射性利益问题。
文无忌安安静静的站在朝堂之上，聆听着众大臣唇枪舌剑的争论，看着同样淡淡然然坐在大殿之上的朱由检。
文无忌知道朱由检淡定完全是因为自己。
自己如今多了一个身份，少师。
两方争执不下，朱由检问文无忌：“文少师意见如何？”
鸦雀无声，都忘记了朝堂还有一个文无忌，官居一品的文少师。
原本就是和朱由检搭台唱戏。
文无忌出列：“顾大人、何大人出发点都好的，赞成开海，分歧就在于以点代面还是以面带一域，各有观点，论据充分，微臣谏言之前，有物件想要呈堂，供皇上和诸位大人过目”
朱由检大悦，“准奏”
两人只是配合，但朱由检并不知道文无忌具体如何落子，人也充满了好奇。
交代太监，出中和殿的太监一溜小跑向宫外。
不久之后，一个大型锦盒被带入大殿。
开盒，众目睽睽之下文无忌拿出一个小型版“万人敌”**一样的东西。
孙承宗有点脊背抽粮。
顾秉谦一头雾水。
朱由检目瞪口呆；
一个圆球形，下设木作支架和转轴，球体有蓝、棕、黄三色，上面不同区域蚯蚓走穴一样被黑线图绘的花里胡哨。
打开锦盒的刹那，文无忌联想到了自己和宋秦歌制作地球仪的一幕。
不难，木工之类的轻而易举，各大洲板块两个人也清楚，有偏差的是世界各国国家地理坐标，但放在这个时代，谁知道，谁在乎。
当然两人制作的时候也考虑到了眼下格局，另外空间独立但当下并不存在的国家全部抹掉。
宋秦歌称两人制作的地球仪是王炸。
一旦亮相，震惊朝堂。
“文少师此为何物？”建极殿大学士谢升问。
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但谢升就是不知道这个圆不溜秋带支架的东西和开海有何关系。
“皇上，微臣需要案几”
“准奏”
太监搬上案几，搁置地球仪，文无忌说道：“此物乃南下剿匪期间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取，名为地球仪，西洋人制造，蓝色代表的是海洋，棕色代表的是陆地，黄色是山脉，黑线分割的则是已经被西洋人人通过各种方式确定的政权国家。”
“呃”朱由检被狠狠哽了一下。
顾秉谦感觉自己脊椎都噼里啪啦的炸开。
孙承宗扭了扭头，信息量太大，看了看身边，才想到没有记录文无忌所言的文书。
文无忌已经侃侃而谈：“天圆地方，这是古时说辞，然发展到汉代，便有张衡提出地如鸡中黄的观点，往后数百年，对于地圆这种说辞，西洋开始有人航海验证，100年前，弗朗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麦哲伦组织船队，准备环球航行。麦哲伦的尝试得到了葡萄牙王室及其水军舰队的鼎力支持”
如此说的时候文无忌开始转动地球仪，锦盒中有细长指挥棒，文无忌点向欧洲葡萄牙；
“麦哲伦船队从葡萄牙出发，耗时大半年，穿越大西洋，抵达南美洲并发现当地土着人，途中坎坷，遭遇了意见不合反对者，蓄意谋杀者，但都被克服。此后一年当中麦哲伦横渡太平洋到达三描岛，也就是苏禄国，而先于麦哲伦，我前朝水军亦是抵达过此区域。麦哲伦死于部落冲突之中，却用航海证明了地球表面大部分地区是海洋，世界各地的海洋不是相互隔离的，这为此后西洋大航海事业起到了先锋的作用。”
“哦”
“原来如此”
就像一节科普课程，满堂文武官员及其朱由检各有情绪声发出。
都围拢了过来，包括朱由检。
“诸位大人会问，地球仪和开海及其规模有何关系？因为我要阐述一个话题，海权”
指向地球仪明朝板块，文无忌说道：“地球仪上我朝面积范围皇上、诸位大人可见，放大比例，也由此足见世界之大，国之众多，而且诸位大人能看见有超出我朝数倍之区域显示没有任何国家体制。确实如此，这都是无主之地，居住的是没有任何政权，以部落形式维持生活纽带的土着或者就是纯粹的无人区，而这些区域偏偏土地肥沃，风调雨顺。麦哲伦之后，西洋诸国国王开始派遣大量带有武装性质船队海外贸易，名为贸易，实则就是扩土。无人之地捷足先登，一面旗帜便代表了区域数千上万倾的土地成了西洋国家领土，对土着部落则采取武力征服姿态，这种扩张方式导致了西班牙、葡萄牙及其后随发展而起的约翰牛、高卢鸡短短数十年就达到了富裕、强盛、繁荣的程度，约翰牛被称为日不落，是因为领土之阔太阳一边落下一边升起，而约翰牛实际面积却仅有我朝陕西之域。这是扩张带来的结果，也因为扩张，葡萄牙、荷兰人、西班牙都看上了富饶但实力衰弱的我朝。”
转动地球仪，文无忌说道：“更为强悍的约翰牛、高卢鸡如今则将触角蔓延向了马六甲海峡，距离我朝实则不远”
“如果女真是狼，西洋约翰牛之类就是虎熊，西班牙、荷兰人不过是豹子，有速度却没有绝对实力”
“因为对航海的极度重视及其产生的外海贸易对国家实力提升，西洋强国将国家领土定义为陆地领土和海洋领土，并高度重视海权”
“海权是海域国土主权，对于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发展举足轻重。海权握，国则兴，海权无，国则衰。西洋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军事家曾说谁掌握了海洋就等同于掌握了世界，海洋能够使一个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一切东西。”
“西洋主流观点是海权应该包括海上军事力量和非军事力量。前者包括所拥有的水军舰队，附属基地、港口等各种设施，后者则包括以海上贸易为核心的和海洋相关的附属机构及其能力。建立、发展强大的海上力量，促使完成对国家经济的繁荣和财富积累，所以海权不仅标志着一个国家利用海洋和控制海洋的总体能力，也决定着一个国家和民族能否成为伟大民族。由海权延伸而来的军事观点是海权代表着外线作战，以攻击为主要任务，陆权则代表防御。”
“在南方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接触当中得知，约翰牛的崛起就是因为击败了高卢鸡和西班牙联合舰队而强势，如今将触角蔓延向四海之内。由此可见强海权产生的收益”
地球仪转动，文无忌说道：“鸡笼和吕松之间是巴士海峡，鸡笼为我朝领土，海权范围假设延伸到巴士海峡，这是南太平洋和东海分界线，西洋、南洋船只进出，等同于进入我朝境内，可以报关收费。军事上，以岛屿锁链，能第一时间自海上阻击敌对舰队对我朝攻击而不是如今一样被葡萄牙、西班牙这种弹丸之国频繁攻击到我朝陆地。以岛屿据点，水军船队可以深入南洋护送商队大规模展开贸易，这条海峡如今则被西班牙、荷兰人甚至是倭国虎视眈眈，倭国都是走到了我朝前面，一旦海峡被控制，我朝对外贸易随之而来便被套了枷锁，这是我的第一个观点，时不待人。”
“何大人想法稳妥为上，特殊期间不失为上上之策，然改制从来就是一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事情，眼下南方沿海多股力量并存，局势复杂，北方女真虎视眈眈，内外交困。但什么是最好时机？如若荷兰人之后约翰牛舰队进入我朝领域呢？倭国和高句丽、盛京全面联手呢？如果我朝境内有更大规模灾情爆发呢？我倒是认为眼下机会最佳，女真在通州和河洛道口兵败，即便再一次发动战事，资源调动、战事筹备也至少需要半年或更久时间，南方沿海多股力量并存，好处却是对方没有拧成一股，约翰牛也尚未进入巴士海峡，朝堂如今上下齐心。北方我朝更应该表现的积极主动富有攻击性，以另外方向战事牵制女真再次南下，我的观点是开辟第二战场，高句丽、云内州或者更北部区域都可以。女真解除了侧患，我们再放一把刀。令其不得安生。南方沿海合纵连横，逐个击破。积极面对，与时俱进。”
文无忌言语就像将一枚万人敌引爆，震耳发聩！
别开生面的朝会，满堂震惊的言语，圆不溜秋代表了世界的地球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