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头瞟了眼正挂着和蔼微笑敲键盘的医生，姜若允没由得感到一股凉意爬上肩膀。
“小——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千远从口袋里拿出红包，还没有双手递出，就被熟悉的人影扑了个满怀。
“新年快乐！欢迎回家。”
护士长紧紧抱住千远。千远浑身肌肉僵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差点让他条件反射地推开护士长，但还好他忍住了。
“红包。”
他抽出厚厚一沓纹样不同的红包，交到护士长手中，“最上面那个是给你的。其余的，分给大家。”
医院的就职人数少，大部分成员都身兼多职。护士长不仅仅是护士长，更多时候，她都更像个负责打理组织内部事务的管家。
“还有，新年快乐。”
千远慢吞吞地抬起头，目光与假装不在意他回来的梁真对上，变戏法似地又额外摸出一张红包，缓缓递给梁真，“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龙年大吉。”
莫尘安替他补完了最后一句。
所有莫名的紧张情绪都隐埋于平静的外表之下，面对尸山血海屹然不动的前任杀手，在应付最简单而真挚的祝福语时，竟也会感到些许无措。
千远不是个对节日很上心的人，如果没有他人提醒与告知，他连最基本的习俗礼节都不清楚。
根本别提什么新年红包了。
于是梁真锁定对象，语气淡然但态度诚恳地对莫尘安说了声：“谢谢。”
莫尘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道谢吓一跳，赶忙摆手致意这都是应该的。
千远没接受过什么正常教育，而队伍之中学历最高性格最踏实的莫尘安，又恰好能填补这块空白。
尽管现在的千远或许没必要接受这份教育，但他有随时选择体会的权利与自由。
邬白宿手里提了两袋烟花，打量了下这外边清冷内部却满是灯火的医院，头一回觉得来这种地方过年也不是不好，医院也并非全是阴魂与世态炎凉的聚集之地。
他放下东西，随意聊了几句后很快就融入了医院大伙们的群体，紧接着便与大家打成一片。
念普通话时总带着股口音的道士讲起外语来却出乎意料的流利标准，两三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就把一群单纯的外国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新年大酬宾，给大伙儿看手相算命啊。前五个不用钱，后面的特别价不用998，不用888，只需9.9，即可享受一次精准算命服务。姻缘、事业、财运、家庭……万物皆可算。”
邬白宿一甩手，腕上杂七杂八的珠链便“唰唰”地齐发出清脆声响。他笑眯眯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好奇的外国人将邬白宿团团围住。五分钟后，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准！太准了！！！c国人果然都会法术！”
临时接到通知赶紧杀穿副本退出游戏的精神分裂患者问莫尘安要了坐标，顺路买了两瓶饮料，才踏进医院大门，就被莫尘安拉走，说是要好好逛逛医院，看看这个被千远喻为家的地方。
护士长跟领小动物似地领走了姜若允与十八，女孩子凑在一起总是有话题聊，更何况这两位女孩一个漂亮一个甜美，连说话的音色和调调都完美砸在了她心窝上，弄得护士长激动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可爱的孩子，像狗狗和兔兔，看着就想吸一口。
十八一眼看穿护士长在想什么，非常大方地主动把脖子伸过去。
护士长：！！！
天使——！！！
护士长特吸猛吸，姜若允大为震撼。
外国人，都这么开放的吗？！
小周一开始还很担心自己的外语那么蹩脚，万一众人听不懂自己在讲什么怎么办。
结果下一秒一名叫德森的厨师就告诉他，不用担心，医院所有的职工都会中文，日常交流不成问题。
“所有职工？”
“对，所有。”
“你们全部人都去特意学了中文？？？”
“对啊，我们每天还要分批次去上一节中文课呢！”
小周思考再三，“原来你们医院……这么国际化的吗？”
“什么国际化！”德森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小周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吐血，“老兄，你可真幽默！我们学中文可不是为了什么交接客户，毕竟我一个厨子，哪需要去跟别人谈什么问题、生意。”
“我们会学它，只是单纯地有想过，千远虽然在这里生活，但毕竟受院长影响较大，以后说不定会有转去c国定居的想法，交一群c国朋友，再偶尔带自己的c国朋友回来看看……”
“……如果一点c国话都不懂，到时候招待起千远朋友来啥都不知道，闹笑话怎么办？”
“成年人自尊心都强，笑话闹多了，万一千远以后不愿意回来，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也想得太远了吧喂！”小周吐槽一句。
“当然不远！”德森乐呵呵道，“你们的到来，不就是我们设想正确的最好证明吗？不过说实话，我也很意外千远居然真的交到了朋友……”
设想是设想，他们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假设，却没想到千远会让其成真。
姗姗来迟的刘磊，带着他女儿南南，牵着汪涧，眉目舒展地向医院众人问好。
小姑娘长得可人，嘴巴又讨喜，三两句就获得了一片喜爱，零食、玩具、红包几乎要把她怀里塞满，连刘磊都不得不暂停派发红包的动作，手忙脚乱地和汪涧一齐接过溢出来的礼物。
“忙完啦，刘叔？”
绕一圈大厅又回来的莫尘安笑道。
“诶，忙完了。接南南放学，顺便给我媳妇烧了红包熬了饺子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刘磊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没错过活动吧？”
“没。”莫尘安笑了笑，顺便拍开某人不怀好意搂住他腰的手，“大厅正在搞包饺子，一起去吗？”
“行啊。”
热热闹闹的，人们成双或扎堆地往大厅走去，参与刚开始没多久的新年活动。
一时间，走廊竟只剩千远梁真二人，还在无声对视着。
梁真忽地想抽烟。
他太久没有与千远这么单独相处过了，没有拔草或抽烟之类的事分散一些他的注意，他的思绪集中起来，牢牢钉在面前长大的青年身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当别人的面点烟抽也不太好。
……主要是千远带朋友回来这件事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虽然有想象过，但从来……没觉得，能实现成，如今这样。
热闹。
忽然又热闹了不少。
于是犹豫再三，梁真最后憋出来一句：
“他们，都是自愿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