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了,我就急匆匆的往屋里进,也没空儿去管跟在身后的张云雷,一进门儿迎面儿碰上哭红了眼的大姑。
“大姑。”
我声音有些暗哑。
“来了,赶紧去。”大姑催促道。
进了里屋儿,就看见我奶奶坐在床边儿,爷爷躺床上还睁着眼。
“来了,老伴儿,你孙女来了老伴儿。”我奶奶说着就哭了。
“你这会儿喊他,他还能听见了。”大姑手里拿了个盆儿过来说。
“啊?啊!爷爷,爷爷。”我喊着,声音开始颤抖,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这种场景,说真的我以为我不会哭的,我以为我会很坚强。
“你爸呢。”大姑问道。
“我爸在路上,很快了。”我含糊的说,来的时候儿我爸告诉我了要回家接我妈。
不一会儿,就看见,我大爷带着“大了”来了。
“大了”一进屋儿,看了一眼,扭头儿跟大爷说。
“人没了,穿衣服吧。”
我大爷点点头,示意那就穿衣服吧。
“老太太,您挪挪,我们给老爷子穿衣服了。”大了说道。
大伙儿刚要动,没成想我奶奶说话了。
“等会儿等会儿,我们还热乎了,还热乎了。”
我奶奶摸着我爷爷的胸口,迟迟不愿意挪开。
这会儿我爸妈也进来了,看都没看我直奔屋儿里。
“爸,爸…”随后我听见一声悲伤到极致的哭声儿。
我蒙了,我呆呆的看着张云雷,张云雷安慰的抚了抚我的后背,我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意。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父亲也会哭,现在想起来了,大抵就是那句话,爸爸没有爸爸了。
给爷爷穿寿衣的时候儿,我偷偷在门口儿看了,瘦的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了,而且穿寿衣的人使的力气都可大,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胳膊腿拽掉了一样。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有的没看见人就听见哭声儿了,有的大老远从外地赶回来的。
反正来的人,我都要跪那儿磕头,算是还礼。
眼看入夜了,我大爷带着来的亲戚朋友们出去,去饭馆儿吃饭,本来还要叫上我跟二爷,我一想我俩小孩儿就不凑热闹了,就留下给爷爷守灵。
我也不说话,就那样呆呆的坐着,看着老爷子的照片儿。
跟大姑,姑父,我爸,我妈,他们换着班儿盯着,香没了就要点上,长明灯要添油,灵堂里不能没人。
等大伙儿都轮过来了,我爸说话了。
“你们俩,赶紧走,明天还得早起过来了。”我爸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和疲惫。
“啊,行。那我俩就先走了。”我看看我妈,我妈冲我点点头儿,我又转头儿看看我爷爷的照片儿。
一路上我俩谁也没说话,等回了家张云雷才开口。
“丫头,你饿吗?”
“嗯?不饿。”我淡淡的道。
“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了。”
张云雷的声音很温柔,生怕会刺激我一样。
“嗯…”我的语气依旧平淡的出奇。
突然我抓住张云雷的胳膊,问他。
“二爷,我爷爷是没了吗?我总觉得他还活着呀,我前天才去看过他的呀!怎么今天就没了呢?前天还跟我说话呢!我还跟他说,过两天我再来看他呢!怎么…”
我一连串儿说了好多,说着说着就哭了,越哭越说,越说哭的越厉害。
“丫头…”二爷心疼的看着我,他想伸手抱我,我却躲开了。
“我…我…真的…今天那么多人,我都不敢哭,本来事就够多了,我不想让他们还得顾我,二爷…今天是…真的对吗?我爷爷真的没了对吗?”
我一边儿哭,一边儿泪眼婆娑的看着张云雷,我希望他能给我个不一样的回答,但是他沉默了没有说任何话。。
我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冲张云雷漏出一个难看的笑。
张云雷过来一把抱住我,很紧,他依然没说话。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我们已经到了爷爷那儿,今天事儿更多,晚上还要送路。
我犹豫要不要去买点吃的,早晨没吃饭,离中午吃饭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这个点儿我就饿了。
想了想就决定自己悄咪咪的出去买了套大饼鸡蛋回来。
还没进屋,我爸就给我拦住了。
“你买的嘛?”
我爸坐在外面佝偻着腰,抽着烟,扭头儿看着我
“大饼鸡蛋。”
我拎着一套大饼鸡蛋,回答道
“滚外面吃切。”我爸一声呵斥,直接给我骂蒙了。
我爸这一声儿嗓门儿不小,屋里屋外的人都看过来了。
我站在门口儿,难堪的要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楞楞的站在那儿。
最后还是张云雷,过来拉了拉我,我才转身儿跟他走了。
“丫头,你别…你爸也难过,死人不能吃饼的。”张云雷有些难受的看着我解释道。
“我又不知道!你们谁告诉我了!”我一听来气了,敢情他知道不能吃也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你买饼去了…我也是刚才跟你哥哥聊天儿听他说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张云雷很是无辜的解释道。
他又看了看我,摸摸我的头说道。
“行了,快吃吧,我知道你肯定是饿狠了。”
张云雷知道,我午饭因为有时候儿演出什么的,一般吃的都晚,这个点儿肯定饿了。
“不吃,你给我放包儿里,我回家吃。”我依旧很生气的说道,但是还是执拗的把那套大饼鸡蛋塞包里了。
张云雷听我的语气,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把东西放包儿里了,伸手递给我根儿烟。
我是会抽烟的,只不过跟张云雷在一起以后,就很少抽,抽也是在家。
在外面儿几乎不抽了,他看我难过的厉害才给了我一根儿。
我看了看他,接过烟熟练的点上。
一晃眼儿,到了晚上,一众人给老爷子送路,送路顾名思义,就是要瞻仰遗容,然后一众人,人手一根儿香,从家门口儿去马路绕一大圈儿再回来,期间不允许回头儿。
具体因为什么不让回头儿我也不知道,就听“大了”的照做,本来还要在十字路口儿烧那些马啊什么的,但是现在肯定不允许了,所以这一步就找了个桶放里面烧的。
等都忙活完了,已经十点多了,我问了问我爸他让我明天比今天再早一些,因为明天一大早儿就要出殡。
回到家,我掏出中午的那个大饼鸡蛋。
张云雷看着我,很疑惑。
“你饿了??”
“不饿,但是我就是要吃!”
我说完,没有犹豫打开就开始啃,大口大口的就吃,即使其实它已经馊了,我也没有停下,我越吃越快,不到三分钟已经见半儿了。
“丫头,别吃了昂,都有点儿馊了。”他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拿我手里的东西。
“你别管。”我挡开他的手,依旧大口大口的咬着,吃着吃着我就开始哭,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凶。
张云雷心疼的拿过我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垃圾桶里,轻轻的抱住我。
“丫头,有我呢。”他轻抚我后背。
我抱住他,在他胸前放声大哭,他依旧温柔的轻抚我的后背,安抚着我。
等这一切都处理完了,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回到了北京,继续我们的生活。
人死不能复生,人总要活下去,日子总要过下去,活着的人总要放下悲伤向前看的,希望死去的人在天堂过得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