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有朦胧。
外宫里的诞辰还在继续，只是尴尬与否，只有那些参与诞辰的人知道。
而内宫里，则是一片静谧。
内宫，御花园。
花前月下，石桥亭榭。
楚国师在安静的煮着茶。
石桥下有池水流动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
茶壶里的水沸腾起来，在这安静的环境下竟然有种异样的好听。
楚国师一边洗杯泡茶，一边看看陛下，然后又看看李平安。
李平安已经来了许久，就站在亭榭边，看着池子里的水，或者看着水里的锦鲤。
偶尔，还会抛下些许的饵食。
而陛下，则是安静的坐在茶几边上的坐席上，看着李平安的背影。
这一幕很奇怪。
却有点格外的温馨。
因为楚国师并没有从两人当中感受到尴尬。
这就让楚国师更加的奇怪了。
怎么会这样子呢?
楚国师心里想不明白。
很快，楚国师泡好了茶。
神皇朝着楚国师挥了下手。
楚国师会意，轻轻起身，然后安静的离开了亭榭。
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还偶尔回头看了一眼。
越看，楚国师就越觉得奇怪。
因为跟随陛下这么多年，楚国师还没见过陛下和哪一个人待过这么久的时间。
...
神皇捧起了一杯茶，来到李平安身边，给李平安递了过去，“这里还是没有变。”
李平安接过神皇递来的茶水，轻轻的喝了一口，目光始终落在池水里。
池子里，此刻许多锦鲤正争相夺食，密密麻麻。
“我每年都会修缮一次，花了不少精力。”神皇也是朝着池子里看去，看着那些夺食的锦鲤，继续说道。
“变了。”李平安平静的说道。
“哦？”神皇闻言，看了下四周。
亭榭没有变。
石桥没有变。
池子没有变。
就连池子，也没有变。
“怎么会变了呢?”神皇说道。
“池里的锦鲤变了。”李平安说道，“栽种的花草也变了。”
“就连空气也变了。”
那些花草，活不了数百年。
那些锦鲤，也活不了数百年。
随后，李平安转头看向神皇，“你也变了。”
神皇闻言，笑道，“我变厉害了？还是变成熟稳重了？”
“不。”李平安摇了摇头，“你变老了。”
听着李平安的话，神皇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神皇才缓缓叹息了一声，“是啊，我老了。”
岁月无情，谁都会老。
“倒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神皇平静的说道。
“年轻真好。”神皇轻声说了一声，回答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年轻真好。”李平安也是跟着平静的念了一声。
御花园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或许久别重逢，无声胜有声。
或许，这本来就是两人的相处方式。
许久过后，神皇坐在亭榭的栏杆上，背靠着柱子，余光看着池子，平静的说道，“我时间不多了。”
李平安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有多久。”
“几年到几十年吧，谁知道呢。”神皇说道。
修行者的时间，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
“没有机会了么？”李平安问道。
神皇知道，李平安说的机会，自然是指飞升。
“没有。”神皇摇了摇头说道。
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他根本无法飞升。
就是强行飞升渡劫，也只是陨落罢了。
李平安放下了茶杯，这次沉默了很久。
“其实，活得越长，就越不开心吧？”神皇问道。
活得越长，便会看着当初的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
那种是无比痛苦的感受。
因为，没人会理解，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那种孤独感。
甚至，开始不被人所理解。
李平安没有接神皇的话，而是说道，“我不喜欢李正顺。”
李平安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很不喜欢。”
神皇闻言，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苦笑之色，“你不喜欢，那我有什么办法?”
“趁着还有几十年，你再生一个。”李平安说道。
听着李平安的话，神皇刚抿的一口茶，下一刻便是喷了出来，顿时了呛了两口，抬头看向李平安，“你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是说生就生的吗？
而且，你怎么知道生的就是男孩?
“你认真的？”看着李平安毫无表情的脸，神皇问道。
“认真的。”李平安说道。
“不可能。”神皇说道。
“李正顺不能做神皇。”李平安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不合适。”
神皇自然也知道李正顺不合适。
可，那有什么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谁都不会反对。”神皇沉默了许久，看着李平安说道。
这个想法他想了许久，也是他一直想的。
“不可能。”这次换李平安否决了。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想法？”神皇眼神一瞪道。
“我不做。”李平安没有看神皇，只是平静的说道。
李平安的话，让神皇的想要继续的话语一下子给堵死了。
许久之后，神皇才问道，“为什么?只要你继任神皇之位，没人敢反对。”
“既然你不喜欢李正顺做神皇，你自己做就好了。”
李平安没有回答神皇。
“我不想李氏神朝在我手上没落。”许久后，神皇说道。
这是他们李家的神朝。
不求神朝万世不朽，只求神朝不在他手中败落。
李平安把杯中的茶水喝完，把茶杯放回了茶几，朝外走去，说道，“如果你找我来，想说的是这件事，就别白费口舌了。”
看着李平安的背影，神皇站了起来，道，“哥，你真的忍心看神朝败落吗?”
神皇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叫过这个字了。
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
若不是李平安的命血还在，他恐怕也以为李平安在三百年前已经飞升了。
听着神皇的话，李平安的身子顿了一下。
“我就要离开了，哥。”神皇再次说道。
李平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朝外走去，“我很喜欢李洛瑶。”
“可是洛瑶是女子。”神皇无奈道，“修行界从来没有女子统治神朝的例子，那些势力不会同意的。”
“那你就破例一次。”李平安已经消失在了御花园里，可他的话却传了进来。
“例子，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