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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次日,虽不用敬茶认亲,与长辈亲友什么的周旋,也不曾见过家下人等,亦不曾当家理事,陆明萱依然觉得累得不轻,最主要是浑身酸疼,与凌孟祈逛完园子回到他们的新房,连新房的格局和摆设都不曾细细看过,便草草用了晚饭,草草梳洗了一番,换过一身家常轻便的衣裳,一头栽进了锦绣团丝绣龙凤的大红被褥里。

凌孟祈看在眼里,不由有些讪讪的,他知道自己昨儿夜里和今儿上午闹得有些过火,但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太酣畅淋漓,是他活了将近二十年来,所从未体会过的,他忍不住就给了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昨儿可是他小登科的日子,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他放纵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至多以后他再不这样,一定加倍珍惜萱妹妹,一定加倍对她好就是!

只是想归这样想,当躺到床上,看着她被中衣遮住的玲珑肩膀和袒露在外面的如玉肌肤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还是见陆明萱实在睡得香,不忍心弄醒她,才好歹强忍住了,一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明萱睡到半夜,被渴醒了,昏头昏脑的叫了两声:“丹青,要吃茶!”却不见任何反应,只得半抻起身子往床头的小几摸去,她在空翠阁的卧室和家里的卧室床前都有一个小几,晚上一般那里都有茶的。

谁知黑暗中,她茶盅没摸着,反摸着了一个光裸微糙的胸膛,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木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又摸了几下。

一只大手很快捉住她的手,微一使力将她一拉,她便趴到了大手主人的胸膛上,不用说手的主人正是凌孟祈了,他在她耳边喑哑着声音道:“是要喝水?等着,我给你倒去。”

然后他便翻身下床,往桌前走去,很快端了一杯茶回来。

陆明萱就着墙角羊角宫灯发出的昏黄光芒,见他半散着漆黑的头发,内裳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已散开了,露出整片淡褐色、有不少伤痕的宽阔胸膛……实在魅惑至极,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脸颊也开始发烫起来,有些不自然的接过他递上的茶盅慢慢的喝光后,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睡在外面?”

出嫁前戚氏与陆明芙都与她说过,成亲后夫婿都是睡里面妻子都是睡外面,因为如果半夜夫婿要喝茶或是怎么样,做妻子的好起来服侍,故她有此一问。

凌孟祈笑道:“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怎么这中间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陆明萱便把戚氏和陆明芙的话说了:“就算晚上你不要我服侍,我自己要喝个茶什么也便宜,以后你还是睡里面罢。”

凌孟祈道:“我还当什么呢,原来只是因为这个,那还是你睡里面罢,马上天就要冷了,我身体好不怕冷,还是我起来服侍你的好。”

“可是……”陆明萱还待再说,凌孟祈已又道:“没什么可是的,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晚间给我端茶递水,而是为了好好疼你爱你的,若连晚间服侍你喝个茶水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说疼你爱你?”

陆明萱心里霎时酸酸胀胀的,似是下一刻便有什么东西满得要自胸腔里溢出来,她不由圈了凌孟祈的腰,把脸轻轻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片刻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以后你若是做不到了……”

“没有若是,我既敢答应你,自然就能做到。”话没说完,凌孟祈已道:“好了,你不是累了吗,继续睡罢。”说着轻轻搂了她躺下。

陆明萱正满心的感动,哪里睡得着,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睡了一觉,已经不累了,我们说会儿话罢。”

“真不累了?”凌孟祈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异样,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那我们做点别的罢……”堵住她嘴的同时,手也开始剥起她的衣裳来。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人家跟你说正事呢,呜呜呜……”陆明萱不满的嘟哝,只是很快便只剩下一片呜呜声。

凌孟祈笑着离开了她的嘴唇:“我怎么不正经了,难道夫妻敦伦不是正事吗?”说话间,已快速褪尽自己的衣裳,又俯身噙住了她的唇。

很快陆明萱的抗议便都化作了嘤咛声……

翌日,陆明萱总算比昨日起得要早了一些,却依然将近午时了,丹青丹碧进来服侍她时,都低眉顺眼的头也不敢抬,陆明萱也是十分不好意思,却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任二人服侍她梳洗妆扮了,才娇嗔的瞪了旁边满脸是笑的始作俑者一眼。

去厅堂里吃了饭,凌孟祈叫了虎子来:“把家里的人都叫来拜见夫人。”

虎子应声而去,很快便将家里的下人都召齐了,也不过就十来个人而已,还赶不上陆明萱的陪嫁丫头并一众陪房呢,数量比不过也就罢了,质量就更是差得远了。

陆明萱待众人给自己见了礼,命丹青每人赏了一个红包后,便低声与凌孟祈道:“你往别地儿逛逛去,我有话问大家。”

凌孟祈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也压低了声音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陆明萱正色道:“我处理内宅的事呢,你一个大老爷儿待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你放心,我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连定国公府她都帮着陆大夫人陆大奶奶管过,自家连主带仆就这点人,能有多少事,主持自家的中馈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见她一脸的严肃,凌孟祈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变脸犹如翻书一般,上一刻在面对陆明萱时还笑得花儿一样,下一刻在面对众下人时,脸已冷得能结出霜珠子:“都给我打点起精神来听夫人吩咐,谁若是敢对夫人有半点不敬,仔细我扒了他的皮!”

待众下人唯唯诺诺的应了,才又低声与陆明萱说了一句:“那我去书房了。”,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陆明萱方问起众下人都叫什么名字,如今当着什么差,家里有几个等话来,众人忙都一一作了答,虎子则不时在一旁补充一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陆明萱便已将众人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不由暗暗摇头,果然一个家里没个主母真不行,也就是以前家里只凌孟祈一个主子,他又不是个讲究之人,一众下人也尚算老实,不然这家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陆明萱思忖了片刻,对如何安排众人已有了大概的主意,只暂时不打算说出来而已,且等她将屋子重新布置过了,再买些人回来让段嬷嬷和吴妈妈调教一番之后再说。

命众人散了,陆明萱去了书房找凌孟祈,凌孟祈一见她便问道:“怎么样,可有谁不服管教的?”

陆明萱笑道:“一家之主那样给我撑腰,谁敢不服管教?只是这家里也真是有够没有章程的,难为虎子了,素日又要服侍你,又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所以那小子比我还盼着你能早些过门呢。”凌孟祈一边笑着,一边自书案下的暗格里拿了个匣子出来,“这里面是我的所有家当,如今都交给你了,以后我是没饭吃了也找你,没衣穿了也找你,横竖家用我是一早便给了的。”

陆明萱接过顺手打开,见里面除了几张房契地契的以外,还有一沓厚厚的银票,都是五百一千两的面额,少说也有个一二万两,因忙道:“家里就这点人,一个月的家用撑死一百两顶天了,哪里需要这么多,还是你收着罢,要买个什么东西打点什么的也方便。”

凌孟祈却坚持道:“给你你就收着,我需要时再找你拿也是一样。”

又道,“一个月一百两能做什么,你别想着省钱,我虽不能让你似端王妃世子夫人等人在人前那般风光,让你的衣食住行保持先时在国公府时的水平,还是能做到的。”

陆明萱无奈,只得将匣子收了:“卫姐姐与大嫂子在人前是风光了,人后的种种不如意又有谁知道,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你别想着怕我受委屈什么的,委不委屈,我自己知道。”

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转而与他说起买人的事来:“我方才大略估算了一下,外院除了看门的那两个人以外,还需要四个护院,一个赶车的,两个跑腿儿的小厮;内院我的陪房要管着庄子,只怕顾不上家里的事,丹青几个贴身服侍,段嬷嬷吴妈妈两个帮着我管事,厨房虽有个刘婆子,也就能做点家常小菜,来个什么客人的,少不得只能从外面叫席面,也需要个做点心宵夜的,粗使婆子已有四个,得再买四个,并两个上灶的,两个做针线的,园子里照管花木的已经有两个人,暂时不需要买了……所以共计需要买七到八个男仆,十到十二个女仆,你怎么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凌孟祈不待陆明萱把话说完,已是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他若是能管这些事,家里也不会一团乱了。

陆明萱又道:“说到赶车的,我方才听虎子说,家里原本是没有马车的,如今少不得要买一辆,你出门骑马倒是无碍,总不能要我以后出门也骑马罢……这么算来,事情可真是多,少说也得一个月,这家里才能渐渐有些气象。”

凌孟祈拉了她的手,笑道:“横竖这些事一时也忙不完,不如晚间我们逛夜市去,下午就出门,先去积芳阁逛逛,再瞧瞧明儿你回门还有什么想带的,我虽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万一有遗漏呢,晚饭就在醉仙楼吃了,然后逛完夜市我们再回来,你说怎么样?”

两世为人,陆明萱还从未逛过京城的夜市呢,惟二的两次晚上出门,一次就遇上了大皇子,一次则逢上她来初葵,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所以听了凌孟祈的话,她不由眼前一亮:“好啊,我还从没逛过京城的夜市呢,今儿可要好生逛一逛才是……不过,我不要去醉仙楼吃饭……”

拜那次在醉仙楼的尴尬和无措所赐,她早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都再不踏进醉仙楼大门半步的!

凌孟祈先是一愣,继而便想到了前年元宵在醉仙楼发生的事,不由笑了起来,附耳在陆明萱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立刻换来她似嗔似怒的一瞪,他也不恼,嬉笑着又凑了上去……

吃过午饭,略休息了一会儿,凌孟祈与陆明萱便各自换了一身出门衣裳,坐上了虎子临时雇来的马车,直奔梳子胡同。

小迟掌柜与小荔都没料到二人新婚第二日便会来积芳阁,且惊且喜,殷勤的将二人引进后堂后,便召了所有人来给二人行礼道贺:“恭喜姑娘,恭喜姑爷,祝姑娘与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行完礼后,小荔立刻去取了一个匣子来,打开向陆明萱道:“这是我们大家伙儿凑份子给姑娘打的一套头面,虽不值几个银子,却是我公爹的手艺,也算是勉强能戴出去见人,还请姑娘不要嫌弃简薄。”

又道:“本来早该将这匣子送去给姑娘的,偏姑娘说不便让老爷和大姑娘们知道积芳阁的事,我们只能盼着姑娘得了闲过来时再孝敬给姑娘,万幸姑娘今儿个便来了。”

陆明萱见那头面金灿灿的,上面嵌的红宝石也都有莲子米大小,做工更是精巧细致,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不由嗔小荔道:“哄我不知道这头面价值几何呢,还说简薄,你们一个个儿的一年就那点银子,让你们这般破费,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命丹青一人打赏众人两个大封红,多少也能贴补众人一些。

在积芳阁待了将近一个时辰,陆明萱与凌孟祈也就离开了,小迟掌柜与小荔百般相留,还是凌孟祈说:“如今夫人已是一府主母了,想什么时候出门都可以,以后来这里的机会还多呢,你们得了闲,也可以去橡树胡同见夫人。”

夫妻两个方遗憾的送二人上了马车。

之后二人又去逛了几家南货铺子,买了些新巧的东西,天也就差不多擦黑了。

因陆明萱不愿意去醉仙楼,凌孟祈便带她去了京城另一家与醉仙楼名气不相上下的酒楼“蓬莱阁”。

蓬莱阁主要是做杭帮菜的,招牌菜松鼠桂鱼做得尤其地道,陆明萱吃得大呼过瘾,凌孟祈见了,因笑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好不好?”

陆明萱自然说好,莞尔道:“我想卫姐姐与大嫂子哪怕久居京城,也未必来蓬莱阁吃过饭,就更别说逛夜市了,这样你还觉得委屈了我吗?”

她才嫁给凌孟祈两日呢,已经见识到过去自己所从未见识到过的人和事了,以后的几十年还有什么这样的机会可以想见,若这样也算“委屈”的话,那她甘受一辈子!

从蓬莱阁出来,天已黑尽了,凌孟祈不知从哪里弄了盏小巧的风灯来提着,另一只手则拉了陆明萱的手,抄了一条小道往夜市去。

那小道也名副其实,羊肠一般,宽起来也不过够过一辆马车,窄起来仅容两人并排行走,凌孟祈揽着陆明萱的肩膀到了尽头,一脚迈出去,眼前霎时豁然开朗。

京城的夜市名扬全大周,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旁的不说,只夜市两旁的摊子一般都要摆到四更天便与别处大不一样,而京城的人也似通不顾忌时间似的,总要在外面晃到大半夜才回去。

凌孟祈牵了陆明萱的手,护着她且往前面走且往两旁看,远远的还没到市集上呢,已能看见人头攒动。大道两旁高悬着花灯,底下摆着各式各样的买卖摊儿,有捞金鱼的、卖花卖草的、卖各种小吃的,还有卖糖葫芦、吹糖人儿的。

陆明萱几时见过这些,在吹糖人儿的摊子面前站了便挪不动脚了,灵动的双眼在面纱后面一闪一闪的,看得凌孟祈的心都快软成一滩水了,索性令那摊主各种式样都给她来了一个,才付了银子,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夜市上是真热闹,不光有吃的玩的,还有表演杂耍的,什么头上顶盘子顶缸子,拿人当耙子扔飞镖,耍叉吞刀,还有胸口碎大石的,看得陆明萱是眼花缭乱,只恨自己不能再多长两个眼睛。

如痴如醉的看完了一轮,方才那躺在下面胸顶大石的汉子拿着个盘子“答谢”起观众们捧场来,陆明萱因伸手向凌孟祈拿银子:“有没有一二两的碎银子,给我一块儿……”

话没说完,见凌孟祈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不似愉悦,火石电光中,陆明萱忽然就想到了当初二人第一次产生交集,也正是因为他与虎子主仆两个在街上卖艺,难道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当初的落魄,觉得难为情了?

念头闪过,陆明萱立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拉了凌孟祈的手要离开:“我有些渴了,方才好像看见有买山楂水的,你去给我买一碗好不好?”

凌孟祈自是无有不应,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掏出一块约有二两的碎银子,待那汉子走过来给了后者后,才在后者的千恩万谢中,拉着陆明萱找卖山楂水的摊子去了。

一时凌孟祈买了山楂水回来,陆明萱说渴不过是托词,并不是真的渴,喝了两口也就不喝了,凌孟祈接过一饮而尽后,才与她道:“你并不是真的渴,而是怕我触景生情尴尬难堪,所以才假说渴了,要拉我离开罢?”

陆明萱被他点破了心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偏头看着他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善解人意?”

凌孟祈笑道:“你放心,我方才不但没觉得尴尬觉得难堪,反而只觉得无比的庆幸,当初我要是没有去大街上卖艺,又怎么会与你产生交集,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娇妻在怀,心想事成了,所以说老天爷其实还是公平的,他虽然在前面十几年给了我许多苦难,但相较于拥有你,那些苦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才会有‘苦难有时候也是一笔财富’这句话呀!”陆明萱握了凌孟祈的手,笑靥如花。

凌孟祈立刻反握了她的手,心里比方才更加庆幸,庆幸老天将陆明萱赐给了他,他们是如此的心意相通!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的,陆明萱只觉心里说不出的快活,惟愿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市集上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在经过凌孟祈身边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有胆大的,还会红着脸上前问他:“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处?小女子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家有恒产,今对公子一见倾心,愿与公子共度此生!”

甚至还有梳妇人头的上前搭讪:“奴家年方二五,夫君早亡,无儿无女,独守万贯家产度日,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与奴家共享富贵?”

直把陆明萱气了个半死,那些女人眼睛都瞎了不成,没见凌孟祈还牵着她呢,那便说明他早已有主儿了,那些女人最好哪儿凉快呆哪儿去?活了十五年,她终于明白醋坛子被打翻是什么滋味儿了!

终于在又一名年轻女子一脸春色的上前搭讪时,陆明萱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了面纱,上前两步挡在了凌孟祈面前,大声说道:“我夫君已经名草有主了,谁敢再打他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河东狮吼一祭出,再加上之后陆明萱一直紧紧挽着凌孟祈的手臂,总算没有不长眼的人上前搭讪了,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惧怕她,更多却是因为自惭形秽。

陆明萱方松了一口气,转头故意凶巴巴的警告凌孟祈:“以后再敢给我招蜂引蝶,就给我跪搓衣板去!”

凌孟祈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不敢了,再不敢了,娘子饶过我这一次。”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满心只余下一个念头,萱妹妹虽随时都好看,到底还是打翻了醋坛子的时候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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