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脚步有几分踟躇,那位鲁大人却满脸喜色,跟娶了新媳妇似的,脸上皱眉挤得使他霎时老了十岁。
他在二人面前站定,冲萧恪抱拳行了一礼,然后面对独孤维唯深深施礼:“下官上罗县刑曹鲁明昌参见独孤二小姐。”
独孤维唯笑道:“哎呦!鲁大人快快请起,小女子无品无佚可担不起大人一拜。”
“担得起,担得起……”鲁明昌笑得见牙不见眼:“下官久闻二小姐大名,幸得一见,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说重点!”萧恪皱皱眉,不耐烦道。
“哦,重点……下官闻刑部欲提调京畿附近刑名官员入京学习刑名之道,敢问二小姐,觉得下官可行?”鲁明昌一双小眼闪闪发光,挺了挺胸,站直身体,盯紧独孤维唯,神色迫切道。
哦,原来是这样!
“鲁大人消息够灵通的!”独孤维唯歪着脑袋打趣道。
“一般般,一般般!”鲁明昌一双眼挤得险些成一条缝,点头哈腰,还有几分自得道。
独孤维唯再次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可是,刑部本次选才,针对的都是年轻人。学习后还有重要任务,鲁大人可知?”
“知道,知道,要去全国各地宣讲,下官知道!下官今年方才三十六,还算年轻,走得动道,出的了远门。”
“三十六?看起来真不像!鲁大人你长得可真着急。”独孤维唯一双眼在风帽里瞪得老大,忍俊不禁道。
这话大多数人听后都没反应过来,萧恪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就含了浅笑。这一抹笑容让他如冰似雪般的神情顿时软化,如雪后阳光匝破,照得人睁不开眼。
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人们霎时忘了去分析方才的冷笑话什么意思。
鲁明昌一愣之后,反应过来独孤维唯是说他面相老,讪笑着摸摸后脑勺道:“是有点着急。”
旁边一直被萧恪气场压得不敢开口的方友山这才笑喷,旋即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独孤维宁在马车旁抬头问老伯爷:“长得着急是什么意思?”
老伯爷忍笑道:“等会再告诉你。”
“下官面相显老,可身体好着呢,上山下乡没有问题。二小姐您看,下官可行?”鲁明昌小心翼翼问道。
“这鲁大人可真是,放着宁王殿下不问,却征询她一个小女子,难道是觉得一个小女子的面子比宁王殿下还大?”小姐转过头问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有什么见识,瞠目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待会儿打听打听?”
小姐点头不再说话,目光又看在万众瞩目的那人脸上。
“此事是刑部屈大人主理,鲁大人找小女子可拜错庙了。”独孤维唯笑吟吟道。
“没拜错,没拜错,下官知道这件事原本就是二小姐的提议,二小姐您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还请二小姐考虑考虑。哦,听说二小姐要回乡,下官愿一路护送,为您牵马坠镫、提灵长智……”
“啊!呸、呸……”鲁明昌惊觉失口,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打两下:“二小姐是什么人,要你提灵长智……呃----是开路搭桥,下官沿途为二小姐牵马坠镫、开路搭桥,请二小姐看在在下诚心的份上准许在下的请求……”
独孤维唯被他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截口道:“行了行了,我要你牵什么马,坠什么蹬!”
慢慢收了笑,又问道:“不知鲁大人定要这个机会是和缘故?”
李明昌有些赧然,摸摸后脑勺道:“不瞒二小姐,下官少时便十分喜欢刑名一道,奈何一直不得其法。自打听说了二小姐的事,极是心向往之,好不容易听说了刑部要挑选刑名官员入京,下官自忖年龄偏大,怕无法入选,所以,所以……”
这人虽然滑稽,但初衷是好的,同意他的请求也无妨。至于会不会有借此攀高的目的,也不用担心,在绝对是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鲁大人去刑部找屈大人,就说我说同意了,学习刑名有你一个。”
“太好了!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鲁明昌大喜,眯着小眼不停作揖。
“但是----”独孤维唯接着道:“至于屈大人同不同意,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一定会同意,一定会同意!”鲁明昌点头哈腰道。
“行了,该启程了!”萧恪道,回头跟老伯爷点点头,示意起行。
老伯爷叫住抬脚的独孤维宁道:“维宁,来,跟祖父一辆车。”
说着不待她反驳,径自拉了她的手臂上了自己的马车。
萧恪扶着独孤维唯的手臂,看她跟方友山和鲁明昌颔首告辞,便手上用力,扶她踩着脚凳上车。
方友山忙避到一旁,鲁明昌则笑逐颜开冲独孤维唯的马车拱手:“二小姐一路顺风。”
独孤维唯的头自窗中探出来,向他点点头,然后看向萧恪。离别之情再次涌起,先前的欢悦褪去,眼中只剩不舍。
萧恪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轻叹一声,弯腰凑过去轻声道:“我在光州等你,保重!”
独孤维唯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怔怔看着他,扁扁嘴巴道:“你也是!”
“他的眼神好温柔啊,他若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眼,我就是立时死了也是值得的。”先前跟小姐说嫌难闻别来的那名少女低声喃喃。
这话似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人群中不少年轻女子也嘈嘈切切低语。
韦家驹在马上冲萧恪抱拳行礼,然后手一挥,豹韬卫众人簇拥而上,将车队护在中间,然后一声长喝:“启程----”
车马缓缓起步,独孤维唯从窗内探出头,伸出手用力挥舞。一阵风顺着车行方向擦过,掀掉少女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如异花初胎般清明玉露的脸。
人群中又是几道抽气声,夹杂着啧啧惊叹声四下响起。
小丫鬟凑过去惊讶道:“小姐,小姐,她长得跟您有些相像呢。”
小姐运目看过去,跺脚道:“谁要跟她长得像!”
那双不停挥舞的手挥得萧恪摘了心肝般难受,直挺挺站在原地不错眼瞅着她。等人马越走越远,远到只能看见一个个黑点,他一手抚胸,紧蹙双眉,感觉心房处缺失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