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把她的思绪带回了很多年前。
第一次遇见兽,和他成为朋友。她是信任过他的,她当时觉得他们两都是吃人的野兽,所以生活的方式同野兽一样,不像人。甚至也没有人类的羞耻心。
穿梭在黑夜里,用利爪撕裂其他动物的身体,掏出他们的内脏。整日沐浴在鲜血之中,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段堕落的日子。
她以前有病,一个月里总有一天会发作。症状类似于人类所说的癫痫,每次发作全身颤抖,抽搐,持续时间短则一小时,长则一整天。
只有兽,知道她这个弱点。
发病时间就和大姨妈一样,每月月末,无比准时。
作为死神的她,是不允许有人知道她这个弱点的。所以每逢月底,她都会闭关,实则是静静等待承受痛苦。那时,害怕有突发情况,所以她一直都让最信任的兽守着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保护她。遮挡风雨和危险。
可后来,他一次次的对她做了恶心的事!
所以她从来没觉得对不起他,折磨他也好,杀了他也罢,那些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天性放荡,曾经如此,现在也如此!
黑色硕大的羽翼从后背展开,他们二人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可如今的陆桐雅已经不是曾经的她,手指上的死神之戒把她的恶魔之力全部遏制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陆桐雅,我知道你为死神大人生了孩子是吧?可契约没消失,所以你便没了利用价值被抛弃了,对吗?!哈哈哈~”哪里痛他便戳哪里,“你看看人家,生完孩子后,会有周到的照料,会像皇后一样供起来,你呢?人家把你扔在医院转头就走,压根儿不管你的死活,陆桐雅你就是犯贱,和以前一样!”
“我告诉你为什么契约没有消失……”他翻身而起,双手扼住她的喉咙,他疯狂地笑,“因为,死神大人压根儿就不爱你,契约怎么消失啊?哈哈哈~”狂妄肆虐的笑声穿破苍穹,一直一直飞往大海更深更远的地方。
“你放屁!”她怒吼,虽然力气远不如兽,却还是发了疯的挣扎,用指甲划破他的脸。
转眼之间,两人腾空而起,极速在蔚蓝的苍穹下一掠而过,大海就在身下,她置于天与海之间,透彻的蓝竟然让她眼花缭乱。她气得心脏疼,猛烈起伏的胸口频率已经快到不可思议。
“啊!”积压许久的悲愤从口中喷薄而出,她仰头大吼,双臂乱舞,她迫切的想要撕裂眼前那嘲讽的面孔,她已完全进入精神暴走状态,猩红的眸中瞳孔猛烈跳动,眼睛好疼好疼。
鼻翼一酸,喉咙很苦。仰着头对着天宇中的阳光,光线刺得她眼花缭乱。然后她的左眼缓缓流下血红的泪。
如同鲜血的泪划过洁白的脸颊,兽看得愣了愣,就在他愣神的期间,陆桐雅眼眸一闭,扑扇的双翼猛然消散,身体直坠而下……
太痛了。
为何爱情能够变成吃人的恶魔,能够让人心如刀绞,能够让人失去对生命的执着。
她最终没有掉入海中,兽抱住了她。她却在昏迷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心中想见的那个人。她红唇轻启,微微而笑。
有些东西哪怕伤你至深,你也想对他展露你最美的一面。
“微生……”
这个名字她总能说出最美的旋律。
兽一惊,扣住她肩膀的手猛然一收。
陆桐雅,到了现在你还想着他。或许……就如同,到了现在,我还想着你,一样。
……
这是一座很小的岛,岛上除了原始森林就只有一栋古老的小城堡。城堡隐秘在茂盛的森林之中。只有城堡的底层才勉强冒出了森林,能被阳光照耀。
城堡的最底层,里面阴暗又潮湿,角落中凌乱地堆放着木头桌椅。城堡里没有通电,仅能靠昏暗的烛光照明。
傍晚星海呈现时,一个熟悉的,空灵的钢琴曲准时奏响。
兽坐在钢琴旁,对面没有摆琴谱,而是放着一个逼真的芭比娃娃,雪白的脸,黑色的卷发。红唇大眼,看起来天真可爱,但里面却夹杂着一丝骇人的恐怖。
他闭着眼,满脸享受。这个曲能让他回忆起很多美好的事。
一曲终了,他还久久不能从中自拔。
纤长的手指一下下敲打,谱写着心中的旋律。
钢琴旁,蜡烛昏暗的光线烘托着他妖冶的侧脸,兽很美,可他的美一看就不够干净。长这种外貌的人,你很难把他与好人和善良挂钩。这种美,你看一眼便会觉得,他不是水性杨花,就是蛇蝎心肠。
他优雅地起身,未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侧头朦胧的目光射向正躺在床上昏迷的美人。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他想入非非。只是一眼,他就已经燥热难耐。
解开原本就扣得不高的扣子;衬衫下的胸膛完全裸露而出。他的肌肤似乎能发出诱惑的白光。
一步步向她靠近,还没来得急多想,他已经条件反射般的脱掉了外衣。
红唇略扬,眼眸下弯。
这是一抹得逞的笑容。
走到她的身旁,俯身而下。没有犹豫,直接吻上了她的红唇。
好香,好甜。
柔软得如同棉花,让他想要啃咬。
呼吸越来越重,沉静了多年的欲望一触即发。
昏迷中的人眉头略微一皱,他的动作足以惊醒她。睁开眼的刹那就瞥见那双让她恶心的眼,他的目光同曾经一样,没有被发现的慌张,而是继续顺其自然地做接下来的动作。
陆桐雅手一伸,刚抵住他的胸膛想一把推开他,却被兽及时握住,然后用力压下。
“陆小三儿,你还有力气吗?”转眸,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熏香,“这种香能让人皮肤变好,也有益睡眠,对于女人来说效果更猛,会让你四肢无力,有一种浑身都软得似棉花一样的感觉。”弯眉一挑,“你说对吗?”
“你……”她想骂,却被他堵住了嘴。
“我是变态。彼此彼此。”他自豪地笑,“你知道的,我最擅长趁人之危。”这种不要脸的话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陆桐雅,你不要恨我。你要恨死神大人,如果他不抛弃你,如果他不给你戴上死神之戒,你也不会被我压在身下的,是么?”
屋内的火光微微跳跃,他笑得如同一只魔鬼,“还有啊,我打算让你怀上我的孩子,等你生下后……我也抛弃你,让你成为真正的弃妇,我让你骄傲。我让你折磨我。”兽有一种你不得不承认的特质,哪怕再恶心,再龌龊的话从他嘴里说出,也被附上了一点点高贵。
可这种高贵更让陆桐雅愤怒,她猛地抽出手,迅速一挥,在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巴掌已经在他的侧脸落下……
兽显然很吃惊,没想到陆桐雅还有这样的力气挣扎。他呆愣了好久,脸上的表情在一寸寸垮掉。
“你凭什么打我。”这句话很平静,“现在的你凭什么还这么骄傲?!”这句话的音量已经提高了,“陆桐雅,你妈的!”转瞬间他就愤怒了,提手一抽,用比她更重的力道对着她的侧脸一挥而下。
“啪!”没有留情,一耳光把陆桐雅的唇角打出了血。
“唔~!”她眼睛一黑,喉咙腥甜,轻轻咳嗽一声,嘴角的血便越流越多。
“你以前怎么折磨我的,我会加倍还回来,陆桐雅,这很公平。”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撕扯着她的衣服,“你为什么就不和我上床!为什么!”他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眼里全是不可理喻的疯狂,“你可以宠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疼爱我呢?你知道我每天等你等得发狂吗?陆桐雅,你好残忍!”
惊讶的是,从兽那双瞪得特大的双眸里,竟然源源不断地流下了泪。没有任何征兆,泪就是流着,决堤般的流着。顺着他的脸颊,一颗颗滴落在陆桐雅的脸上,脖子里。
晶莹的,滚烫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重力从他身后袭来,黑影窜动之间,他瞬时就被扔到了另一边。
“砰!”兽的身体被摔向斑驳的墙面,再滑落而下。倾倒之间,他猛然抬头,刚想骂,可嘴又被一双手捂住,黑影再次闪过,“砰!”地一声,随着破旧的房门,他直接被扔出了门外。
是隆迪。
门外的兽看清了立在门口的隆迪,坚韧残暴的目光被隆迪那双洞察一切的视线盯了回去。
然后,两人相视沉默。
一直一直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兽妥协了,他缓慢地从地上站起,吐了一口血水。惨白地笑。
“隆迪……到了现在,你还是要保护她吗?”
黑暗中的隆迪没有说话。
“想想她曾经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也犯贱吗?”兽伸出手,指着屋内床上的陆桐雅,“看到她了吗?这是她第二次犯错,你难道也想重蹈覆辙,变成同她一样没有尊严,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吗?”他往前走,想说服隆迪,“不要忘了,这辈子……我们是为了报仇而生的。不是为了爱。”
隆迪看着慢慢靠近的兽,沉思许久后,转过身往屋内走,边走边说——
“没有爱,哪儿来的恨。”
只此一句,便阻截了兽的脚步。他呆在原地,再次看向陆桐雅。身影在缓慢消散。
兽消失了,隆迪走到了她的床前。黑色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整张脸都隐在了黑暗之中,连他的目光也寻不到。
陆桐雅从床上坐起身,蜷着腿,双手抱住膝盖。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需要隆迪的解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沦落至此境地。
所有的厄运,似乎从微生离开她的那一天,全席卷而来,她措手不及。她竟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在隆迪面前,何时这么颓废过?
“隆迪,你能告诉我……契约为什么没有消失吗?”可是此时,她所有关注的点只在这个问题上,再怎么卑微都没有关系了。
“你还想着找到原因,去给死神大人解释吗?”
陆桐雅一愣,不想掩盖,抬头看着隆迪,然后点了点头,“我必须回去。我有我们的孩子,他们那么小……”
“我明白。”隆迪没让她把话说完,而是转身慢慢往另一侧走,“孩子是一个理由,最重要的是,你依然那么爱他。”
走到屋内的中间,他手一扬,招来了契约,然后轻轻翻动,“我只释放了一条契约。我有想过把契约全释放了。可是我没有。”他头上的帽子慢慢滑落,飘逸如绸的黑发尽显。
“我还想过用各种办法杀掉你腹中的胎儿,可是……我没有。”抬头,那双美丽的眸紧紧盯着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对啊,在她怀孕的时候,她就觉得一切太平静了。她不懂。
“因为……我不相信,死神大人真的……有爱。”白色的纱布又在逐渐被血沾染,“我不相信他爱你。”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具打击力。可他却还在继续分析,继续剖开她的心脏,寸寸凌迟。隆迪,比兽更让她心痛。
“或许,死神大人以为自己爱了。但他不懂啊,产生错觉很正常。事实就在眼前,陆桐雅,不允许你自欺欺人。”隆迪扣上死神契约,扔到她的身边。
“不、不。他是不懂怎么去爱,但他爱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知道的。我比你清楚。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们不会懂。”
“但还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清。”
一句话说得陆桐雅哑口无言。
“我陪着死神大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爱情。曾经有好多次,他也以为自己找到了,但过不了多久,他还是把那些女人残忍杀害,陆桐雅,只能说他和你耗的时间比较久,仅此而已。”
“不,不……你不能挑拨我们,我不可以怀疑他。我要相信他,必须相信他……”她从床上起身,拖着不支的身体,撑着床边,她摇头,不停的摇头。
她不能怀疑微生对她的爱,不然,她就真的同微生一样了。两人之间再这样相互怀疑下去,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微生对我很好,他只是太在乎我了,才会在意我爱不爱他,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我以为,在事实面前你就不会辩解了。”只见隆迪一抖身,披着的黑袍落下,他伸出手,然后开始……慢慢解开缠在自己脸上的纱布。
一寸一寸,那张残破不堪的脸慢慢暴露在空气里,呈现在陆桐雅的面前。
他脸上的伤还在流血,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痛痒难耐,可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
那道深壑一般的伤口,在他的脸上划出了天堂与地狱。那么美的眸,那么漂亮的发,再配上骇人血腥的伤,怎么看你都会心疼,为之惋惜。
“陆桐雅,这么多年,我有一个体会。”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扬了扬唇,顿时血肉炸开,他的笑,撕心裂肺,“爱情,有时候不是幸福,而是教训。”
她好像懂了,又似乎没懂。
“如果你还没懂,证明其实……你不够痛。”
陆桐雅摇摇头,不想与他争论下去,她现在没有心思向隆迪证明自己对微生的爱。她只知道,“我要找到契约没消失的原因。”她不相信微生不爱她。不相信。
隆迪擦拭着流血的伤口,抬眸看她,半响后说,“好,我陪你找。”
子夜之后陆桐雅沉沉的睡着了。不管再过多少年,隆迪总能让她感到心安。隆迪始终和兽不一样,如果没有遇到她,隆迪会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哪怕终日只能沉浸在利欲熏心的契约之中,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度日如年。可也因此他练就了常人没有的平静心态。
熄灭了蜡烛,城堡内唯一的光线也消失了,陷入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转身出门,走廊尽头似乎立有一个人。他虽然看不清,但能感觉到兽还站在那边。
悄然走过,兽叫住了他。
“隆迪,你……到底在想什么?”
寂静的环境里连风声都闻不到,隆迪并未回答,只是说,“你别靠近她。”
“怎么了?心疼?”兽笑道,“害怕我伤害她?”
“我是害怕,你会疯。”只要一见到陆桐雅,一想到她,兽就会发疯,做出一些可能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
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的兽,总是能被隆迪一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看到她仍然不能平静。”
兽敛眸垂头,自嘲地拉了拉嘴角,“这么说,你平静了?”
“是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隆迪似乎已经走远了,声音飘飘忽忽的。
兽还在那里呆了很久,他知道或许隆迪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想对他说,“隆迪,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不愿输给任何人,除了你。”
就像当初他告诉隆迪,陆桐雅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可以和微生在一起一个道理。
因为,有一件或许陆桐雅,甚至隆迪都不知道的事,他比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无论被她伤得多惨,但他也一定不会伤害她。
这个人,就是隆迪。
原本他也可以做到的,但就如隆迪所言。只要一看到陆桐雅,他就会疯的。
……
转眼又到了银杏的季节。茨城大学迎来了新生。看着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面孔,陆桐雅突然觉得自己也回到了一年前。她与微生手拉手地走在校园里,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羡慕的目光,一起参加开学典礼。
一切就像是昨日的事。
银杏飘扬,海风荡漾。有鸟与自己擦身而过。仰头间一缕灿阳划下,伸手放在额头,眺望碧蓝的苍穹。
深深呼吸,新鲜的空气能洗涤烦恼忧愁。
陆桐雅,你要重拾信心,你要回到微生的身边。他现在一定也在想你。
放下手,垂头,也在这时,嘴边荡漾的浅笑突然僵硬凝固。
在前方不远,落叶缤纷处,赫然屹立着一抹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那头柔顺的黑发只是看着都能嗅到他的芬芳,轻薄的衬衫轻轻飘摇,衬衫的衣角甚至还有一只美丽的蝴蝶环绕着不肯离开。
他明明没有笑,却觉得他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让人心旷神怡。
比此时风景更美的,是他的颜。
他挪步了,带着微风,轻扫过脚边的落叶。已经有很多人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们看着微生,又转头看着陆桐雅。
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那就是微雅夫妇吧?没想到入学第一天就能看到他们,太棒了!”
“我不会告诉你,我就是为了他们来这读书的。”
“哇,果然都长得这么梦幻,我们还是退散吧,这差距太大了。”
同以前一样,道路两旁的人自觉的退出这幅美丽的人物风景画中,可他们都没走,远远观望着,期盼微雅夫妇能来一个浪漫之吻。甚至已经有好些人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随着微生的靠近,陆桐雅感到很紧张。就像第一次与他说话时的心情。双手不由得紧紧攥在一块儿。
她现在美吗?好看吗?有没有因为心情不好,让她此时的气色看起来很惨白呢?
她开始担心自己的仪表,有点后悔今天没有好好打扮就出了门。
玫瑰花香就在鼻边,这个让她沉醉不已的香味,不由得大力呼吸,猛然吸了几口,她贪恋他的味道,如此回味。
“微生……”她往前走了几步,刚准备伸手,就瞧见微生那双深邃如海的眸仅从她的面部一扫而过,没有片刻的停留。
再然后,他淡漠的,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与她擦肩而过。
就像他忘了她,就像他从来不曾认识她。
她愣住了。脚下生出了根,扎入土里,已经无法动弹。
愣住的不仅是她,连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愣了。世界一片宁静,不一会儿又炸开了锅……
“喂、喂、喂,这什么情况啊?”七嘴八舌的女生们已经开始讨论,看着渐行渐远的微生,又看着在风中石化的陆桐雅。
“不会是分手了吧?!”
“不要啊,连他们都分手了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微生单身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好吗?我要赶紧把这个事说出去,哈哈……”
他们的话就像一把把见血封侯的利刃,陆桐雅被插得面目全非。也没有人再去管她的悲伤,人群也同微生一样,渐行渐远。把她一人扔在了这里,感受着落叶的凄苦悲凉。
也不知站了多久,闭上眼时身体一晃,她竟然无力地倒了下去,好在落叶厚了,并不是那么疼。
她好想睡一觉,然后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微生就在她的身边,可爱地笑着,告诉她,“三儿,起床了,我早餐都做好咯~”
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怎么舍得扔下她,一人离开?
眼前突然一黑,她警觉地睁眼,面前有一张放大的笑颜。她愣了一下,想起身,却又无力,干脆头一偏,说,“你怎么在这儿?”
“喂~你能考上茨城大学,我是出了名的天才,考上这儿很简单啊!”
“可你才十五岁。”不仅十五岁,从那日的聊天中她得知,他压根儿就没有读过书……
“我说了,我二十二。”沈白怒。虽然他从小被关押监视,但他是看过书的,虽然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岁,沐智也为了不节外生枝,给他的身份证明上也只填了十五岁,但他确实活了二十二年,虽然有十年都在睡觉……
“所以,你考上茨城大学了?”陆桐雅无心和他聊这些。语气听起来极其敷衍。
“不,准确的说是被保送的。”
陆桐雅白他一眼,有这么恬不知耻无时无刻都告诉别人自己是天才的天才吗?一把推开遮住她光线的沈白,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她转身就要走。
“喂,我是你弟弟!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沈白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我是跟踪你和微生来的。我老爸让我做死神,让我算计算计怎么害死神大人……”
呃,陆桐雅一愣,没想到这么“秘密”的事就被沈白一下就说了出来,而且还这么无所谓。
“沐智疯了吗?一个普通人,他凭什么认为能扳倒死神?”陆桐雅继续白眼。古往今来就有这么多异想天开的人类或者恶魔,她也见多了。
“对啊,他是普通人,但我不是啊。”沈白笑嘻嘻跟在她身边。
陆桐雅顿步,鄙视他一眼,回,“所以你以为你能行?”
“不、不不。”他否认得倒很快,“天才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我告诉你啦。目前这种情况我应该抱大腿,你不是死神大人的老婆吗,我就来告密,你赶紧把我爸给杀了。”
“==”陆桐雅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沈白,“你还是人么。”
“我是天才。”
“对不起,我等凡人和天才无法沟通。再见。”说罢,她疾步而走,回头看沈白还穷追不舍,她干脆小跑起来。
“喂,姐姐!我发现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你要听么?!”沈白是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跑步这个项目完全不是陆桐雅的对手,没跑太远陆桐雅就把他扔下了,他喘着粗气,实在追不动了。
前方的陆桐雅愣了愣,片刻后继续往前跑,对着他摆了摆手,一溜烟就不见了。
“是你不要听的。”沈白累了,也躺在了落叶上,看着从树叶缝隙中迸出的几缕阳光,伸出手又与光“玩儿”了起来。
……
茨城大学的校花不是陆桐雅,她虽然漂亮,但不属于惊艳这个类型。如果非要按长相来排名,她可能勉强能排进前十。
而微生毫无疑问是茨城大学的校草。自从微生与陆桐雅分手的消息一走漏,很多人都把他与茨城大学的校花联想到了一块儿。
李优美。
这个与陆桐雅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优容的妹妹。
如今她正站在陆桐雅的面前,向她询问一个特别不礼貌却很有理由知道的事情。
“你和微生真的分手了?或者应该说离婚了?”还记得当时微生很不爽的向她强调,陆桐雅是他老婆。而现在她只要一想便忍不住嘲讽,“男人都是这样,你节哀顺变。”她安慰般的拍了拍陆桐雅的肩,告诉陆桐雅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你或许觉得我不礼貌,但我想说,正是因为礼貌我才来问你……因为,如果你和他离婚了,我就会追他,如果没有,我也不愿做第三者。”
陆桐雅垂眸笑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哪怕她真的和微生分手了,她也不会觉得李优美能入微生的眼,微生是谁?是正常的男人吗?
“他没有让我签离婚协议。我们也没有去办离婚证明。”她是实话实说,“但,对于微生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他不爱我了,这些事做了也没意义。你去追他吧。”顿了顿,她还强调,“猛烈一点。我当初也是因为猛烈的追求,他才和我在一起的。”
李优美原以为被问到这样的问题陆桐雅会窘迫,会伤心,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方的向她传述经验。
“你不介意?”她问。
只见陆桐雅无所谓笑笑,“介意,能怎么办?我去跪舔么?”别怪她,她只是狠毒。因为她所了解的微生,是一个很容易被女人的纠缠而恼怒的人,如果他心情好,那你很安全,如果他心情不好,那么……李优美,你去啊,你敢去招惹他就是你厄运的开始。
有好日子不过,总有人上赶着去送死。她能拦吗?
李优美疑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悻悻然离开了。
陆桐雅只觉得好笑,这样的女人还敢在她面前玩儿聊斋。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没多久以后学校里竟然开始传言李优美与微生在一起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以为只是谣言,后来第二次,第十次,一直到全茨城大学的人都知道了。她走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或嘲笑或同情。
可是,她怎么能相信。
放学后,独自走到海边,慢慢走上一颗岩石,从这里能够眺望到他们的家。还能看见院里的银杏树。那间为她准备的环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卧室……此时的里面,难道已经换了女主?微生又开始寻找自己的爱情?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一个失败的产品吗?
越想她便觉得后颈发凉。
为什么?她此时也开始怀疑微生对她的感情了?难道爱情与信任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没站一会儿她就发现背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猛然回头间她吓得腿一软险些摔进海里。
然后……她狂汗啊。她已经猜到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已经站满了人。女生居多,她们有人用可怜的眼光看着自己,有人很担忧,有人还在小声地打电话报警……
这个,似乎有口也解释不清了。
垂头,她看了看脚下……呃,好吧,这个石头确实有点大,有点高,从这里跳海确实很危险,所以……
“你们……”
“小三儿啊!你别想不开!分手了就分手了嘛!没事儿的,你先下来啊,下来。”说话的是她一个班的同学,平时为人就挺仗义,面对别人对陆桐雅的嘲讽向来是开口大骂的。可如今,她却让她有苦难言。
“这个……”
“你、你慢点啊……”有人为她捏了一把汗,“没关系的,三年时间让你看清一个男人也足够了。小三儿啊,你那么漂亮不愁找不到好男人,先下来啊。”
“别想不开,我们班还有男生喜欢你呢,如果你愿意能立刻开展下一段恋情,真的!”
陆桐雅想哭。
这些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真是人之初性本善,玩儿心眼儿的都滚蛋啊!
“你们别这么紧张嘛~!”陆桐雅摆了摆手,“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上来吹吹风……”这个理由怎么突然觉得很操蛋呢,她继续补充,“我,我看夕阳!”她指了指天边,又发现方向反了,“那个,我其实是在看……”草,这不是逼良为娼么,她指着茨城市里最高的那栋建筑,哭丧着脸。
“好啦,我承认,只是这个地方比较高能看到微生的家……”她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行么。
果然此话一出有很多人笑了。气氛瞬间轻松了下来。甚至还有人为她打气,“对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和微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斗不过小小一个李优美,是吧?”
陆桐雅干笑,只能附和着点头。如果是几年前,她绝对有这个勇气,指着天地说,我一定会把微生抢过来!可现在……岁月没收了她的勇气。
最后听了好多人为她说的壮志豪言,她正准备下来的时候脚下“咕叽”一滑,心里大叫不好。在所有人的惊呼之下。她“咚”一声掉入了大海。
好吧,她想,她又要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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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别试图去考验爱情……爱情有时没你们想的那么坚强。
你们,相信微生大人会移情别恋么?
昨天的问题已有亲答对,等答案公布的时候发奖。
现在虐女主只是为了让她爆发,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呀比~